林斐在脑中回忆着与地下市场有关的信息,阿雷斯特揽过林斐的肩膀,拥着林斐向里走去。
一进入内部,炫目的霓虹灯光几乎晃花了林斐的眼睛,眼前是一条人流密集、灯红酒绿的街道。
和外部的简陋、Z市的落后形成鲜明的对比,地下市场内部混乱却又充斥着纸醉金迷的糜烂堕落。偏僻隐秘的位置让这座地下市场的犯罪交易十分兴盛,大量金钱流动,让它沾染上罪恶又奢靡的气息。林斐曾听佩特雷说过,屹立于这座市场顶端的实际上是来自中心星的富豪们,他们借由这个灰色地带完成不能见光的隐秘交易。
这座市场本身鱼龙混杂,不乏各类奇装异服的虫族,包裹严实的林斐和阿雷斯特混在其中并不显眼,两人紧绷的心同时松懈了一点。
穿过大街,阿雷斯特捏了捏林斐的手掌,下巴点了点旁边的小路:“往那边走。”
林斐跟着阿雷斯特继续往前走,曲曲折折不知经过多少个弯,走到一家没有招牌的酒馆面前。
阿雷斯特说:“就是这。”
打开门走进去,低而柔的音乐在室内回响,优美而舒缓的曲调中,坐在酒馆中央的歌手弹着吉他,用沙哑而忧郁的声音轻唱着歌。
阿雷斯特竖起耳朵听了一会歌曲,低下头附到林斐耳边小声说:“那个人唱得没你好听。”
林斐慢半拍地说:“啊……?”
阿雷斯特看着林斐脸上略显陌生的神色,挑了挑眉:“这是你十六岁生日发行的专辑的第八首歌,你不记得了?”
林斐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不过你怎么知道?”
阿雷斯特抬手假咳了一声,目光飘动:“斐斐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两人正说话间,酒馆柜台处突然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哪里来的劣雄的臭味。”
林斐的身子脚步一顿。
被正常社会驱逐的劣雄是这座地下市场的常客,许多贩卖低级偷盗品的商贩也往往是劣雄,但即便如此,劣雄依然是这里的最底层,连流亡的逃犯都高他们一等。
劣雄或贫困或癫狂或丑陋,有很大一部分贩卖“高级货”的店是不欢迎劣雄进入的。林斐从前跟佩特雷来这,几乎只会去那几家佩特雷熟识的劣雄开的店铺,很少会来到深处。
眼前这座表面上卖酒实际上却贩卖飞船的店显然就属于几乎不会有劣雄踏足的高级场所。
虽然不确定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胡,林斐还是抬起手,嗅了嗅自己的手腕,他自己依然闻不到任何味道,鼻尖只有酒馆中酒的气味,放下手,他说:“我忘了这里一般不允许劣雄入内的,我在门口等你,不进去了。”
阿雷斯特也听到了那句话,看着林斐的动作,他喉结滚动,那种如鲠在喉的难受感觉又出现了。他说不清楚这情绪是因为林斐对歧视接受良好、仿佛这是家常便饭一样的态度,还是因为联想到也许过去那几年林斐都是这么过来的,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漫过心脏,他胸口发闷,像是有无数爪子在抓挠。
林斐要出去,阿雷斯特连忙抓住林斐的手:“你又不是劣雄,出去干什么,而且我们现在是在逃,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待着。”
坐在不远处位子上的雄虫突然站了起来,醉醺醺地朝林斐他们的方向走来,用手指着林斐他们的方向:“你们怎么能允许那种脏东西进到这里?酒的味道都臭了!还不把他给赶出去。”
林斐往后退了一步。阿雷斯特注意到林斐的瑟缩,他抬手搂住林斐,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射向发出声音的雄虫。
那只雄虫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处站定,把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他对着坐在那张桌子面前背对着林斐他们的劣雄说:“谁允许你进来的?”
原来他并不是在和林斐他们说话,而是在和酒馆中坐在门边上的另一只劣雄说话。
身着制服的服务员走了过来,对那只明显在发酒疯的雄虫说:“不好意思先生,一星期前我们已经撤销了劣雄不能入内的规定,往后我们都会严格遵循劣雄权利法的规定运营酒馆,您这边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只能请您出去了。”
那只发酒疯的雄虫粗喘着气:“劣雄这种低等的东西怎么配和我们坐在一块喝酒,你们凭什么撤销规定?不会是,呵,不会是因为林斐·温莱那只一会假扮雌虫一会假扮虫母的劣雄吧?”
酒馆中的音乐声、客人们的谈笑声悄无声息地停止了。
昏暗的酒馆内,所有目光都投到了那只醉酒的雄虫身上。
感受到身旁阿雷斯特的身体因为用力而突然紧绷,林斐难得反应快地抱住了阿雷斯特,低声说:“我们是背着他们出逃的,你别惹事。”
那只雄虫还在那嚷嚷:“你们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老子以前有钱的时候还和他吃过饭,没钱了这臭婊子转头就翻脸不认人,被权贵弄烂的东西,不知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虫母,还真唬到了你们这些大傻叉,什么傻叉劣雄保护法,林斐这种劣雄就应该被——”
“这位先生!”端着盘子的服务生大声喊了一声,止住了发酒疯的雄虫的话,他脸上的微笑彻底冷了下去。
坐在那只雄虫面前的劣雄在这时缓缓站起了身,他的身体是佝偻着的,格外瘦削,正因为这瘦削和佝偻,愈加凸显出他骨架的大,站起来时,甚至比他对面那只已经很高大的雄虫还要高一个头。
“闭嘴,”那只劣雄喉咙里吐出浑浊又含糊的两个字,像是常年不说话的人突然开口一样,声调很古怪。
阿雷斯特齿关也在这时挤出几个字:“我要杀了他。”
怕阿雷斯特冲上去揍那只雄虫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林斐紧紧抱着阿雷斯特,听到阿雷斯特的话,林斐说:“同样的话你不是也说过很多遍吗,你还是当我的面说的,总不能你说没事,别人说就要被你弄死吧?你别冲动,我们要去做正事。”
阿雷斯特愤怒的神情一下子像被当面泼了一盆凉水一样蔫了。那只雄虫说的话称得上恶毒又难听,可他本人当初对着林斐本人说的话的难听程度也不遑多让,他哪里有立场去教训那只雄虫?最该被教训的是他自己。
阿雷斯特被林斐推搡着向里面走,垂着头说不出话。
林斐边走,目光边落到那只发酒疯的雄虫对面的劣雄上,酒馆内灯光昏暗,那只劣雄又背对着林斐他们,看不清楚样子,可那强烈的熟悉感却令林斐心中隐隐震颤。
林斐低下头思索,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破风声,紧接着的是又沉又闷的拳头砸肉的声音,酒瓶落地摔碎、桌子倒地、众人惊呼的声音随即而至。
他和阿雷斯特同时看去,只见刚才还坐在酒馆中央台上驻唱的歌手不知什么时候扑倒了那只发酒疯的雄虫,抡起拳头雨点一样往那只雄虫身上砸,“狗东西你敢骂他!”
那只劣雄被驻唱歌手按在地上,挣扎起来,站在旁边的侍应生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丢下盘子抬脚用力往那只雄虫身上踹,别的客人在最开始的吃惊后蠢蠢欲动,也浑水摸鱼地跑过去给了那只雄虫几脚或者几巴掌几拳头,再或者抄起桌上的酒瓶地朝地上那只雄虫扔过去,时不时的数声欢呼喝彩让酒馆内一时间热闹非凡。
阿雷斯特抬头看到这出闹剧,犹嫌不足,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有急事在身上,他绝对会让这只雄虫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两人正要走进酒馆里间,那只之前被酒醉雄虫挑衅的无比高大的劣雄从混乱的虫群中挤了出来,目光牢牢地盯上不远处林斐的背影,大跨步向两人走去,由于身躯过于高大又佝偻,他的步履笨拙,可又走得飞快。
察觉到有人靠近,阿雷斯特揽住林斐的腰往自己身后带,转身只见到一张遍布丑陋瘢痕的脸,在昏暗灯光下如恶鬼一样:“林……”
阿雷斯特惊讶地看向这只劣雄,终于明白了刚才微妙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
“你是斐斐那个房东,佩特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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