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亚眸光一转,正对上兰德的眼神。
兰德举着终端,很明显,是他遥控关闭了电子屏幕。
“维亚殿下,乱动别人的东西,有些失礼了吧?”兰德轻笑了一声。
维亚毫不相让,“都这么熟了,朋友之间,不用这样拘谨。”
“这张卡碟,”维亚举起那张纯黑的复古卡碟,语气不咸不淡:
“现在已经绝版了,地下市场炒上了天价,能收到,很不容易。”
兰德抱臂:“是最近偶然拿到的小玩意。”
维亚嗤笑了一声,抬手将卡碟放回原位,拍拍手,点头说完“各位晚安”,抬腿离去。
维亚放下卡碟刚走,一只手又拾起那张卡碟。
阿雷斯特捏着卡碟:“拍得倒是很有意思,能借我打发打发时间吗?”
兰德脸上是同样完美无缺的礼貌微笑:“请自便。”
阿雷斯特哼笑了一声,拿着卡碟走向旋转楼梯。
途径过林斐待得小角落,他斜飞的眉一沉,赤红的眸子冷冷飞过眼刀:
“还不快走。”
林斐低着头坐在原位,一只手拿着叉子,重复着戳食物的动作,戴着终端手环的手搁在桌上,眼角时不时瞟一眼终端,怕错过教会的消息,一副完全听不到阿雷斯特说话的样子。
阿雷斯特捏着卡碟的手上爆出两条青筋,冷笑一声,他自顾自走上楼。
电子锁提升音响起,而后是桌椅挪动的声音,林斐抬头看向。
塞梅尔从餐桌走向门口,门开,暮色中,是一只披着钢铁甲胄般外壳的金黑色虫族,它的身旁,则是穿着白袍的教会成员。
塞梅尔和那个教会成员低声交谈了几句,那个教会成员就离开了。
塞梅尔冷淡地看着原初种,低声又说了句什么,而后转身向尤里安走去。
原初种与塞梅尔隔着一臂距离,不情不愿地跟着塞梅尔走。
坚硬的虫肢落于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原初种的复眼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金色复眼中是未开化的纯然兽性的冰冷。
尤里安迎了上去,“它没事吧?”
塞梅尔:“精神力不太稳定。”
尤里安愧疚地说:“我应该早点给他做精神抚慰的。”
塞梅尔看了尤里安半响,语气毫无起伏地补充:
“需要让他熟悉你或者维亚的精神力。”
尤里安点点头,往原初种的方向走了好几步,眼神亲和,动作温柔,一边动用精神力,雌虫温暖和煦的精神力便如波浪般起伏在空间中。
塞梅尔银白的长睫低垂,虚握住手,妄图抓住来自预备次级虫母的精神力。
和煦的精神力注入身体,如波浪安抚海滩,安抚着雄虫强大又脆弱的精神海,然而,不够,不够,还是不够。
所谓强大的身体,不过是漏洞百出的容器,预备虫母、次级虫母所提供的精神力,不过是虚妄的幻觉。
他需要的是,更切实的、柔软温暖、紧紧抓住的,永恒的故乡,母亲。
塞梅尔松开手,冷静地观察着尤里安与原初种的互动。
尤里安释放出的精神力,是这个时代雌虫的巅峰之一,在这样的精神抚慰下,原初种的眼神也似乎变得平静下来,只是狰狞的虫脸仍不断晃动着四处乱砍。
“啪嗒——”
是银质勺子掉落至地的声音。
声音很轻,尤里安、塞梅尔、原初种却同时看向细微声音的出处。
原初种稚嫩的翅突然震动了起来,气管系统的内部气囊将这些声音放大,房间内瞬间响起“嗡嗡咕咕”的虫鸣声。
金色的复眼随着头的转动而动来动去,与身体不相匹配的小翅膀嗡嗡振动,原初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倏地扑向发声之处,
林斐保持着弯腰捡勺子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完全抬起头,黑金色的虫影已扑到面前。
近三角形的、黑金花纹遍布的、满是凌厉线条虫脸几乎要贴上林斐的脸,原初种歪着脑袋,一条触须拖到地上,轻轻松松卷走林斐手上的银勺,再乖乖把银勺搁在小桌子上。
“MAMA。”
嗡嗡的虫鸣,是林斐作为劣雄无法理解的语言,可此时,内心深处,有一道声音悄悄告诉林斐:
“它在呼唤母亲,它在呼唤……你。”
第46章
“林——”尤里安瞪大眼睛,身体一动作,被塞梅尔一把抓住。
塞梅尔的手如铁钳般箍着尤里安的手腕,“别动。”
不远处,能轻而易举撕碎精铁的虫族,将它坚硬且凸起尖刺的虫足轻轻搭在林斐的腿上。
原初种柔软的触须自然地垂落,缠住林斐的腰际,金色的复眼随着脑袋的晃动而晃动,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斐。
林斐被这么一个无异于铁疙瘩的大东西贴着,眼前是原初种闪着寒光的螯钳、充满毛刺毒针的前肢,一动也不敢动。
即使原初种暂时没有伤害他,即使原初种,极有可能融合了当初那只劣雄,力量间巨大的差距,仍然让人害怕。
“咕叽咕——”原初种的发声器官传出闷哼低沉的虫族语言。
林斐拿着银勺的手抖了抖,感受着腰间不断绞紧的触须,脖子僵硬地几乎不能动弹,林斐只敢转动眼珠,用求救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站立的塞梅尔。
教会答应过他的,检查结果出来前,不会让他死的。
塞梅尔拉着尤里安,如冰雕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着。
一直不出声的维德,不知何时站到了林斐的身前,脸色冰冷地看着原初种和林斐,他上前一步,塞梅尔薄唇轻启:
“维德少将,教会赠与您的武器,不是用来攻击复活虫母的关键——原初种的。”
“有蜜液,它不会伤害他”
“维德少将,至少在这件事上,我相信我们是在统一战线上的,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塞梅尔罕见地说了许多话,银白的瞳孔始终盯着林斐的反应,观察力林斐的一举一动,犹如老水手观察天空中的天体与星子,又像医生手拿解剖刀,专心分析病人的内脏排布。
塞梅尔的话传入耳中,林斐咽了一口唾沫,脸色青白。
有蜜液,原初种就不会伤害他,教会这样告诉林斐。
可是,原初种在离开前,明明已经吃过了。
难道他要像一头奶牛一样,一直待在原初种身边,任何时刻,任何地点只要原初种情绪躁动,就要在所有人面前,敞开衣襟,供这只能轻而易举把自己撕成碎片的高级虫族吃蜜?
“直播镜头已经关闭了,”维德将手中的特制枪支塞回腰间,对林斐说到。
林斐的眼睛扫向尤里安、维德、塞梅尔还有倚靠在一边的兰德。
他们看着他,居高临下,像在观察实验室的小白鼠,打量笼中供人观赏的动物。
林斐收回目光,垂下头,举起手,往原初种的布满隐形凸起、尖刺的虫肢边缘重重一按,而后,紧贴着边缘锋利处,缓缓往下划。
尖刺割破皮肤,没有血色的掌心、手腕处出,是被切开的伤口,顷刻间流起血。
教会说,他的蜜液之所以对原初种有着奇特的吸引力,是因为他吸收了虫巢产出的蜜浆,林斐的其他体液,也有相同的功效,只是效果并不像蜜浆那样强烈。
用血液去喂养原初种,比起随时随地撩开衣服,用蜜液去安抚原初种,大概稍微体面一点。
这种“体面”在他人眼中,是如此渺小卑贱,却是林斐唯一能留住的东西。
血液流出体内,身体里泛起的寒意,带走了林斐迟钝的恐惧,染了血的手探向原初种的口器,林斐与原初种对视:“喝啊。”
林斐的手递到它面前,原初种骤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虫肢乱动,“咚”的一声,往后摔去。
塞梅尔微微偏过头,银白的瞳孔骤缩。
超强的视力让他清晰地观察到林斐掌心血液流动的形态、血液的颜色,原初种在接触到这种血液后,复眼中一闪而过的类人化的“惊慌”,也一并落入塞梅尔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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