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辞的描述中,季时风仿佛看见了他的小倒霉蛋在家里跑上跑下的样子,从小小的一个矮团子,跑着跑着就长大了。
从屋里出来,到了院子的花园,路辞笑着说:“小花园是我们家最喜欢的地方,我妈妈养花,我哥哥锻炼,我爸爸就坐在屋檐下面泡茶,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就把桌子搬出来,一起在花园里晒太阳……”
说到这里,路辞的微笑一僵,情不自禁地哽咽了一下。
季时风揽住他的肩膀,轻声问:“怎么了?”
路辞回头看着空荡荡的房子,觉得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我们一家人再也不能……坐在这里晒太阳了。”
“傻不傻,”季时风微微弯下腰,和路辞额头相抵,“路大富,太阳还在,家人也还在,多幸运啊。”
只要太阳没有落下,只要家人还在身边,哪里不能成为小花园?
路辞破涕为笑,踮脚勾住季时风的脖子:“季时风,我们以后也要一起晒太阳。”
“好啊,”季时风亲了亲路辞,“只要太阳还在,我们就一起晒太阳。”
·
路辞的新家是租来的,四十来平的两室一厅,四面刷了白墙,天花板和地板是水泥地面。
行李搬进来后,很快就把这个小小的空间填满了,逼仄得连转个身都要小心翼翼。
方牧是吃过苦的,所以很快就习惯了新环境,跑上跑下地搬东西,去小卖铺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路易和路辞没住过这样小而简陋的地方,一下子有些适应不过来。
路辞想撒个尿,但看着那比原来家里浴缸还小的厕所,完全懵了,连解裤子该用什么姿势都忘了。
“别愣着了,快收拾收拾,明天接你爸爸出院。”林咏梅把带来的锅放进小厨房,指了指主卧说,“你们三个睡大房间,我和爸爸睡小的。”
说是大房间,其实也就不到十平米,摆了一张双人床、一张木书桌、一个布柜,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
路辞还在厕所门边发懵,路易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瞪他说:“赶紧收拾!”
路辞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扬起一个笑脸,对林咏梅说:“好!马上!”
进了厕所关上门,路辞勾起的唇角慢慢放了下来,他对着镜子揉了揉脸蛋。
以前一天到晚乐呵呵的,也没觉得累呀,最近这是怎么了,连笑一笑都觉得辛苦。
路辞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一捧冷水,对自己说别瞎矫情,在老妈面前要开心点,千万不能让她再多操心了。
·
一大家子人的东西不少,拾掇拾掇就到晚上了。
晚上,方牧趴在桌子边写作业,他学习是最刻苦的那个,他的学费贵,不能让叔叔阿姨白花这个钱。
路易靠在床头刷招工消息,还有一个月高考了,他这成绩横竖是考不上大学,不如早点出去打工,帮家里分担点儿压力。
路辞和林咏梅去医院照顾路祖康,回来的时候已经挺晚了。
等家里人都睡下了,路辞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在楼道里给季时风打电话。
他们住的是一栋筒子楼,在十三层,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路辞时不时要跺下脚,否则灯灭了,就什么也看不见。
“新家怎么样?还习惯吗?”季时风问他。
路辞皱皱鼻子:“还行吧,就是太小了,比不上你家宽敞。我们三个睡一张床,我哥打呼噜特大声,真讨厌。”
“那你现在人在哪儿?”季时风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既然家里那么小,倒霉蛋躲哪儿给他打的电话。
路辞压着声音说:“我出来啦,在楼道里。”
这么晚了,加上路辞现在住的那一片鱼龙混杂的,季时风担心不安全,又担心他着凉,于是说:“赶紧进屋,不说了,挂了。”
“别!”路辞慌了,“你别挂呀!”
季时风嗓音低沉:“路大富,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赶紧回去休息,锁好门。”
路辞背靠着墙,小声说:“季时风,能不要挂吗,我想多听听你的声音。”
这段日子,他每天都在强打着精神,在学校里他要表现得若无其事,在家里他要表现得高高兴兴,只有当夜深了,和季时风打电话的这一小会儿时间,才是他真正觉得轻松的时刻。
“季时风,我喜欢和你说话,你不要挂,好吗?”路辞问他。
倒霉蛋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软乎乎的,尾音上扬,带着点儿恳求,又有点撒娇的意味。
季时风轻叹一口气,一下就心软了:“那你要注意点儿动静,要是有别人上下楼,立刻回屋里;多穿件衣服,别感冒了。”
“嗯!”路辞点头,“季时风,你真好!”
楼道里灯光昏暗,冷飕飕的,讲话还有回音,路辞却觉得很安心。
能听见季时风的声音,他就觉得心口满满当当的,很安心。
过了半个多小时,季时风见时间太晚了,实在不放心这倒霉蛋一个人在外头,于是“命令”路辞乖乖回去睡觉。
路辞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又蹲在地上翻手机相册,看了好久他和季时风的合照,实在是冷得受不住了,这才拧开门把手。
屋里还堆着好多纸箱没收好,路辞蹑手蹑脚的,生怕弄出动静。
林咏梅睡眠一直不太好,这屋子隔音又差,路辞担心把妈妈吵醒了。
踮着脚尖绕过了小厨房,路辞冷不丁瞧见客厅的木沙发上有个瘦削的人影,他吓了一跳,头皮都发麻。
再定睛一看,原来坐着的是林咏梅。
路辞松了口气:“妈?你坐这儿干嘛呀,怎么不开灯啊?不对,你不是睡了吗?”
林咏梅说:“睡不着。”
路辞摸着墙壁要去开灯,林咏梅说:“别开,小宝儿,你过来,陪妈妈坐一会儿。”
路辞心里直打鼓,总觉得妈妈今晚有点奇怪。
他乖巧地坐在林咏梅身边:“怎么了?”
“刚刚去哪儿了?”林咏梅问他。
路辞咬了咬嘴唇:“我、我——”
“是给小季打电话了?”林咏梅猜测。
路辞愣了愣,心跳的一下比一下快。
这种时候,否认显得更可疑,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了。
于是路辞点点头:“嗯,他问我都收拾好了吗。”
“小宝儿,”林咏梅的声音很轻,“你不要撒谎,你告诉妈妈,你和他,你们两个……是不是……”
路辞心里猛地一沉。
林咏梅呼了一口气,接着说:“在一起了?”
那天,她在窗边恰好看见了季时风送路辞来医院,他们的动作、表情,绝不是普通朋友该有的程度。
路辞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他不想欺骗妈妈,红着眼睛说:“是。”
林咏梅浑身僵硬。
屋中没有开灯,路辞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妈妈的手正在发抖。
路辞慌了,连忙握住林咏梅的手:“妈,你别吓我,你说话呀……”
“你呀,你呀……”林咏梅一顿,哭出了声,“你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从出事到现在,林咏梅没有哭过一次。
她很瘦,她身体很差,但就在路家的天塌了的时刻,她却展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坚强。
路祖康倒下了,是林咏梅撑起了这个家。
她照顾住院的丈夫和三个还在上学的孩子、她安抚追债的投资人、她一样样清点家里的贵重物品去变卖、她和政府来调查的人沟通各种事宜、她要看房、她每天要记账、她学着把一分钱掰成五分花……
路辞没见她流过一滴眼泪,但此时此刻,她浑身颤抖,哭着问“为什么”,路辞说是心如刀割也不夸张。
“妈,对不起,对不起,”路辞跪在地上,扑倒在她膝头,“对不起,你骂我吧,你打我好不好,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我该死,你不哭,妈你别哭……”
上一篇:迟来的正义
下一篇:影帝的娇O白月光离婚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