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射击馆。
“来吧,比赛,最菜的中午请吃饭。”阮乔说。
喻肆曾经问过他枪法怎么学的,他说小时候在公园打气球练的。
出国之后他也很喜欢通过射击缓解压力。
但他没有说过,每一次握起枪,他都会恍惚一秒。
身后好像贴着另一个胸膛,握着他的手腕,贴着耳朵说,大臂挺直,食指放松,吸气。
他也总会在开枪时看见那个人单膝跪在地上。
自虐一样开很多枪。
“噗,看来中午有人请客了!”林雨萌非常无情地嘲讽秦嘉阳,“不会吧不会吧你的枪不会真的没子弹吧,怎么靶纸上都没弹痕呢?”
阮乔情绪被带出来,也跟着笑:“嘉阳,知道你想请客,也不用放水这么严重吧。”
秦嘉阳举手投降:“放了我吧,我根本不会射击啊,它不听我眼睛的话。”
“骗谁呢,快点快点有点竞技精神。”阮乔帮秦嘉阳装弹,语气非常笃定。
秦嘉阳诧异:“乔乔,我长得很像射击高手吗?”
困惑的神情不似作伪,阮乔怔然:“你……不会射击吗?”
那年他被绑在悬崖恐吓追问金库的钥匙,就在绳子被割断最绝望害怕的时候,是嘉阳一枪打中那人的手,然后把他背了回去啊。
他醒来看见照顾自己的人就是嘉阳啊。
“你……没有在缅国的悬崖边救过一个人吗?”阮乔问。
他不可能认错长相,更不可能记错嘉阳身上那股冷淡的玫瑰香。
秦嘉阳愕然,脑海中两张面孔慢慢重合在一起,惊讶问:“是你吗?”那个瘦到脱相的可怜小孩儿。
阮乔用力点点头。
之前重逢时嘉阳没有把他认出来,他也没再提这些不堪的过去,但现在已经翻案,阮乔不介意再讲出来,他也终于可以好好感谢嘉阳。
曾经让他少时心动的那个臂膀。
秦嘉阳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乔乔,你醒来我是照顾了你半天,但救你的人不是我啊
。”
阮乔睁大了眼睛,他指尖有些发抖。
“是我小叔啊,他枪法很好的,而且那时候你是小孩儿,我也是啊。”秦嘉阳觍颜,“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先入为主的力量总是强大的。
阮乔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嘉阳。
重逢后也是第一次在嘉阳身上闻到玫瑰香,所以他一直以为那个人就是嘉阳,像多年以来的条件反射。
他从没去想过,那样一个令他安心的宽阔肩膀,怎么可能来自一个同龄人。
虽然那时嘉阳已经近一米八,但少年人的骨骼总还是单薄的。
阮乔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他在小小年纪就对一个不知名的人暗生情愫,重逢后暗恋嘉阳,起初喜欢秦濯时他还挣扎罪恶过,他怎么能轻而易举就变心。
可原来……一直都是一个人。
“那玫瑰香呢?”阮乔问,“嘉阳,你是不是有一款私人订制的玫瑰香水?”
秦嘉阳一窘:“那也是小叔的啊,他不喜欢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找调香大师定制的,别墅里偶尔会用,我有时候也会用一下,那个玫瑰还挺好闻的。”
“什么玫瑰?”林雨萌摘下耳罩,刚好听见这俩人的话尾。
阮乔摇了摇头:“没什么,就说我喜欢玫瑰呢。”
“不会是以前住寝室的后遗症吧哈哈。”林雨萌笑。
阮乔纳闷:“跟宿舍有什么关系?”
林雨萌:“咦,你没发现你们宿舍楼下花圃都是玫瑰吗?”
阮乔怔懵:“不是经常换吗?”
模糊的记忆中,好像从某个时刻就没有再变过。
“这个我知道,”社团达人林雨萌说,“我们青协调查过大家对绿植花圃的满意度和期待,当时管这块的老师坚持说那个楼下就是要种玫瑰,我还挺有印象的。”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还记得吗?”阮乔问。
这谁能记住啊,林雨萌拍拍脑袋,“每年的满意度调查都在年末,那应该是从元旦后开始的吧,哪一年啊……我当时还是个跑腿的,应该就是大一。你问这个干什么啊乔乔?”
阮乔把枪放下,说:“我出去透透气,你
们继续。”
大一,元旦,玫瑰。
第一次总是难忘的,阮乔记得那天秦濯带他在顶楼看最盛大的玫瑰烟火。
客厅铺满了玫瑰花瓣,后来有一些颜色染在他身上。
秦濯哄他,拿起一只玫瑰放在他手里。
“还难过你的小玫瑰会散吗?”
“喜欢玫瑰,就每天都送你,你手里的玫瑰永不会败。”
阮乔只当是不作数的情话,毕竟当时他们还只是交易的关系。
毕竟他后来没有收到一朵玫瑰。
原来玫瑰每天都开在他楼下。
阮乔鼻尖涌动着清苦的玫瑰香,这块迟来的糖。
“乔乔,是我打得太差扫兴了吗?”嘉阳跟出来问他。
阮乔眨眨眼收拾好情绪:“哪呢,就是室内太闷,写生惯了,憋不住。”
秦嘉阳想了想:“那带你们去摘草莓吧。”
林雨萌高举双手:“我喜欢。”
付春生也举手赞同:“透透气活动一下。”
几人被嘉阳带着来到郊区一处风景秀丽的山。
阮乔愣了愣:“这儿有草莓园吗?”
嘉阳招呼着大家上缆车,好笑说:“你都几年没在国内了,有啥奇怪的。”
算来,阮乔也有五年没来过这里。
当时和秦濯一起踏青,他吃着草莓一时兴起,说以后找一片地方种草莓好不好啊。
草莓刚好两三年就要重新种植一次,那咱们才不要方方正正的,把草莓园设计成迷宫路线好不好。
每次更换都拍一张照片,很多年以后再来看多震撼有趣啊!
当时秦濯只是宠溺地笑了笑。
后来他才知道秦濯根本没有把这些憧憬未来的胡话当真过,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将来。
可是现在为什么又要让他看见这一束束摇曳的草莓。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迟来了太久的糖,甜到发涩。
阮乔总觉得自己今天出门不利,命犯红鸾。
躲开了悬崖上的真相,躲不开宿舍下的玫瑰。
逃离了清苦的玫瑰香,逃不过迷宫一样的草莓道。
就连他终于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缓口气,也遇到了一点也不想见到的人。
“阮乔。”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阮乔觉得白颜看向他的眼神藏着说不尽的恨意。
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白先生。”阮乔得体地打招呼。
白颜依然看着他的眼睛,咬牙问:“出来踏青?”
阮乔:“嗯。”
“很幸福吧,听说你这些年画了不少画,还有很多小粉丝,开心吗?”
白颜的话听起来咄咄逼人,阮乔这些年已经学会察言观色,他自知多说无益,淡淡道:“白先生,我朋友还在等我,失陪。”
“阮乔!”白颜看着一无所知的人心头如被刀绞,“你凭什么可以这么云淡风轻,你想过秦濯一天吗?”
阮乔眉头皱了下:“白先生,你应该知道我和秦濯五年前就分手了,这样失礼的话请您不要再说了。”
“失礼?”白颜苦笑,“是啊,谁敢违背他的意愿告诉你,他对自己都那么狠,谁敢不听他的话?”
阮乔感觉白颜话里藏话,但精神看起来实在不稳定,他也不想追问:“白先生,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无论您对我还有什么意见,这些都该在五年前就结束了。”
“五年……是啊,五年了。”
白颜看向他的眼睛慢慢变红,目光似鹰隼锋利不甘。
“你说的真轻松,可是阮乔,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失去光明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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