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愣住了,陷在春生波光轻柔的眼睛里。
春生睫毛颤了下,忐忑又坚定地说:“沈先生,我在等他。”
沈括很久没有这种思绪迟缓的时刻,他一时仿佛听懂了,又仿佛没听懂。
这么多年,沈括已经习惯了理智压在情感之上,他略微偏开目光,声音低缓说:“春生,依赖和感激都不是喜欢。”
这些年他的注意力从来没有离开过春生,但实际上也没有接近过春生。
他希望这一次春生能不被
他干预,可以更自由地去选择自己想要的。
可是春生说:“沈先生,我能分清楚。”他一直仰着头,让沈括不得不回视他,“我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了。”
沈括看着嘴角沾着奶盖的小孩儿笑了,拿出一张纸巾,指了指自己嘴角示意他。
春生却没有伸手接过,只是执拗地抬了抬下巴。
沈括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时常会觉得这像一场梦。
擦嘴角对他们来说太亲密了,沈括没有动,只是轻声说:“春生,擦一下。”
春生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对视中一点点溜走。
起初,他以为沈先生只是一位责任心很强很好的校董,照顾他是把他当做后辈。
可是后来他长大了,在很多时刻他都觉得沈括对他的关照不仅仅是照顾,里面还藏了很多其他的情绪。
他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专注,让他不该有的绮思野草般疯长。
还有一次又一次的巧合,早就超出了对一个后辈的关注。
可是沈括为什么从来都不表达,是他想错了吗?
看着春生一点一点变得气馁,沈括顿时什么原则都不想要了,不就是擦一下嘴吗,就在他要抬起手的时候,春生的手机突然响了。
“春生,你在哪啊?”社长的大嗓门传过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老板说你早就出来了,留我们在里面喝鬼风。”
“我碰巧走对了,社长你等等,我这就去门口找你们。”
春生挂了电话没再看沈括,从他手中接过纸巾胡乱擦了一下,弯腰说:“沈先生再见。”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沈括看着春生变得越来越小的背影,很想拉住他把刚才的话说清楚,脚下却动弹不得。
其实上一次在春生走了之后,他一直在想,春生为什么会喜欢他这么混蛋的一个人。
里面的因果沈括不敢细想。
如果那时出现的是另一个人不要钱似的对春生好,结局又会是什么?
这一次回来,即使他想把全世界都给春生,也没有那样做,他希望春生能自信地选一条自己真正喜欢的路,而不是因为感激,依赖,或者被肯定。
但也许还是他越界太多了,春生又一次被他影响。
沈括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这里面还藏着他其他无法启齿的原因。
只能下意识拖延着。
也许他今天就不该没忍住出现。
春生考来T大后,沈括也以公司为借口回到京市,偶尔会和春生发一条短信问候近况,再更偶尔地在学校里偶遇一次。
其实他经常会去学校里看春生,看他站在食堂窗口前纠结吃什么,看他被湖边遛鸭子的大爷逗笑,看他有点紧张地站在台上分享最近阅读名著的心得。
今天碰见他们其实很凑巧,沈括本来想去学校里面看春生,刚好瞧见了校门口集合的一伙人,跟着跟着就跟进了鬼屋。
他本来没打算出现,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春生在鬼屋里被吓到。
不想却得知了春生的心意。
春生以前碰到节日也会主动和他发消息,但这一天后,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一直沉默到立春的第二天。
沈括从早上就一直不停摁亮手机,小陈跟在旁边也紧张得很,是不是要有什么重大内部消息发布,时刻准备通知公司高层。
到了晚上,沈括终于还是拨出了那个号码。
“春生,生日快乐。”
春生正码字码得飞起,有电话来没有看就接了,听见沈括的声音顿时脑海一片空白,刚想到的一个绝妙情节不见了……
就在春生发呆,不知道该赶紧回忆两个关键词记下还是回沈括什么的时候,沈括自己问了下去:“在做什么?”
春生说:“码字。”
“没和室友庆祝吗?”沈括有些意外。
“没有,”春生彻底放弃了回忆,合上笔记本专心拿起手机说,“我和他们过阳历。”
城里的孩子都习惯过阳历生日,春生没和其他人说过自己阴历的日期,不过在他们家里大家过的都是阴历,今天除了爸妈,就属沈括给他说生日快乐了。
“春生,生日快乐。”沈括又说了一遍。
谢谢两个字明明已经到了嘴边,春生却突然转了下说:“还好吧。”
沈括听出语气中淡淡的失落,担心问:“怎么不开心吗?”
春生把腿缩在椅子上抱住膝盖,像小狐狸藏尾巴一样轻声说:“小乔被他叔叔叫走了,陆然也被导师抓去改程序了,今天面包房很多人,排到我的时候没有小蛋糕了,不过我……”
“下来。”
春生愣了下。
沈括也没想到他会脱口而出这句话。
他明明是想和春生保持距离的,但他受不了春生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在宿舍里。
春生呆愣后一路跑了下去,沈括在他楼下吗?
他为什么要大晚上过来,这些天心里灭得差不多的火苗嗖得又扬了起来。
“沈先生。”春生在楼下找到沈括,一路跑下来还有些喘,风一吹,鼻尖和脸蛋都泛红。
刚入春不暖和,春生只穿了一套睡衣,沈括脱下外套把人裹住推了推:“去车上说。”
春生被沈括带上后座,忍不住眼中的雀跃问:“沈先生,你怎么过来了啊?”
这个问题沈括没法回答,只从小冰箱里拿出一块蛋糕:“桃子夹心的。”
春生意外地伸手去接,沈括放在前面的中控台说:“晾一下,刚拿出来凉。”
春生规规矩矩坐好,等沈括说什么,刚才他问了问题,沈括还没有回答。
这些天其实他很多次都觉得是自己会错了意,小说写太多脑子坏掉了,不是说人生三大错觉就是他喜欢我吗。
可是春生不断会想起他们在操场一起看的那场落日,以及后来很多次短暂的对视。
如果目光可以化作实质,他一定被沈括拥抱过很多次了,而且是抱很紧没有一丝缝隙的拥抱。
那样完全只装着一个人的温柔目光,只是回想一下心跳都会隐隐加快,春生坐得脊背僵直,在漫长的安静中忐忑地等沈括开口。
可沈括一直没有开口,几分钟后叹了一声气。
春生心揪起来,这是要说什么大事吗?
要拒绝他吗?
他屏息看过去,沈括面色凝重说:“忘买蜡烛了。”
安静的两秒过去,春生忍不住笑起来。
“要不,吹打火机吧。”沈括也无奈笑着说。
刚见面的尴尬终于散去,春生没让沈括拿打火机,反而问他:
“沈先生,你还带着星星吗?”
沈括下巴动了一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从披在春生肩上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一颗星星。
车里没有开灯,比外面还要暗些,星星在沈括掌心散着莹莹的光,他说:“星星吹不灭。”
“不灭不是更好吗。”春生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戳了一下星星,又看向沈括,“而且最重要的不是吹蜡烛,是唱歌和许愿。”
清澈的眼神比掌中的星星还要明亮,沈括一时忘了拒绝。
其实以前他给春生唱过歌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都一把年纪了又……
春生向来不是个会让人为难的人,但现在却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这种眼神沈括很少见到,因为春生一直都很好满足。
这样巴巴地看着他,沈括一秒都坚持不住,清清嗓子唱:“祝你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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