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肆!”
阮乔跑过去,熟练地跨上后座,被一阵风带走。
两人买了不少食物,庆祝汇报圆满结束,之后又顺便把房子大扫除一通,累得阮乔摊在床上一口气睡到了快中午。
今天学校没课,阮乔伸个懒腰,支好画板,准备想想最后的结业考核画什么。
手机响起小提琴曲,阮乔拿起来看,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
“喂?你好。”
没有人说话,阮乔只听到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您好?打错了吗?”
阮乔想再看看手机号码,不小心划回了主界面。
在看见日期的那一瞬,他攥紧了手机。!
第43章 秦总也悟了
以前阮乔作业太赶时,或者为一幅画冥思苦想时总会心悸,心跳咚咚咚变快,焦虑得睡不着。
秦濯就会把他抱在怀里,让他枕着他的胸口睡。
“不会压得你难受吗?”
“你才几两重,闭眼。”
秦濯的体温比他高,心跳和呼吸都更绵长,一下一下听着很安稳。
阮乔总想把自己也调成一个频率,调着调着就困了。
世上的事说不清,秦濯是他走过的最危险的峭壁,也是最能给他安全感的所在。
阮乔还记得秦濯呼吸的频率,比现在要慢。
电话中的气息有些波动,几次阮乔以为对方要开口,但最后还是归于寂静。
他没有再问对方是谁,只在卧室门的外把手上挂了一只画笔。
这样一个工作中的标志,喻肆就不会再来叫他。
他把手机打开免提放在桌上,铺平画纸,画结业考核。
结业考核是2+2项目中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作业,阮乔构思了很多天都没有找到好的灵感。
伊恩说他心里藏着很大的能量。
他不知道,他只是现在很想画一副画。
听着遥远微沉的声音。
从中午画到晚上。
房间只有笔刷划过纸面的声音,和两个人的呼吸。
后来手机没有电,只剩下一个人的呼吸。
安静地仿佛一直如此。
阮乔很久没有一口气画这么久,最后一笔落下,关灯睡觉,他蜷在床上用毛毯裹紧自己。
月光轻柔地落在他发梢,从另一个遥远的时空照来。
第二天,伊恩收到阮乔提交的作业时,一侧眉毛高高挑起。
“这么快?不要再修修吗?”
阮乔摇了摇头。
伊恩打开画卷,呼吸霎时一顿。
阮乔的用色一向清透,同他这个人一般,软软的很温暖。
他的画意也多偏向自由平和,偶尔出现一些天马行空的暗黑小设计让整个画灵气斐然,却又和本体相悖,伊恩一直觉得阮乔的画有点拧巴。
阮乔把徐澜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告诉伊恩,徐老师说他的画自由又不自由,让他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
当时伊恩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眼中闪着些微奇异的光芒,笑说:“你倒是个有趣的小孩儿,不过这个……确实要你自己想清楚。”
他不知道阮乔是否想通了,但眼下这幅画确实十足惊艳。
张力前所未有的强烈。
一只洁白脆弱的小动物身陷荒诞色块,被像丝绸又像触手,像皮革又像浓雾的种种纠缠。
它挣扎惊恐,被夸张的手法描绘至扭曲,却有种诡异的美感,和某种隐秘的诉求……
“你怎么评价这幅画?”伊恩问。
阮乔垂着眼,他只是把自己交给了画笔,画完后便一眼没再看过。
伊恩又问:“它有名字吗?”
名字……阮乔没有想过。
他心底是麻木的,只是眼睛像有另一个人的想法慢慢红了。
他说:“名字是,生日快乐。”
-
-
-
一年半前。
秦濯的世界陷入黑暗。
他并不是一个头脑发热的人,相反,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在高速运转的大脑中推演出结果。
所以当黑暗降临时他并没有受挫,一切都和预期无甚差别。
最初的两个月是秦濯的适应期,他要学会在黑暗中行走,工作,和生活。
这期间他见的人很少,所有会议转为线上语音,大家并未觉得哪里不妥,连秦家父母都不知道他已经失明的事实。
秦濯的学习能力很强,两个月后他已经可以独自使用盲杖出行,这时经常来往的人才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竟然瞎了。
“听说是被竞争对手找人用车祸搞的。”
“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这种事儿吧倒也不少见,就是没想到秦濯能瞎,他可是秦濯啊……”
“真可惜。”
不管是异样的眼光还是被怜悯,这些自以为低声的窃窃私语并没有逃过一个瞎子灵敏的耳力。
以前清狂而强大的男人现在变得沉默而强大。
而真正令秦濯困扰的是,秦绍和
蒋曼云知道了他眼盲的事。
迟来三十年的父母爱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派人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照顾秦濯。
说是照顾,当一举一动都暴露在陌生人的目光下,和被扒光了监视有何差别。
秦濯这时才终于明白阮乔当初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他不是不知道被跟踪令人讨厌,他只是理所应当地认为没有比保护阮乔安全更重要的事。
就像现在秦绍也是这么说的,他一个瞎子,必须要被人跟着保护。
他要是倒了,蒋曼云也生不出新的。
许多亲友都劝秦濯不要意气用事,让谁说也知道一个瞎子多有不便,三十岁了,别计较一些虚头巴脑的隐私什么,没意义。
类似的话秦濯也对阮乔说过。
他觉得有道理,即使现在他也知道这些话有道理。
但他依然愤怒。
因为当他站在这个位置才明白,旁人可以给劝导,却不能剥夺当事人选择的权利。
在知道利弊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应该自主选择想要的生活并承担后果。
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在秦濯强硬的手腕下,跟着他的人终于撤了。
但他想到阮乔当初无助又失望的眼神,小朋友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秦濯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明白,让阮乔受了那么多委屈。
他一个人坐在AK的吧台喝酒。
墨镜挡住了眼睛,却让高大的身形看起来更尊贵神秘,吸引了不少目光。
“你他妈看哪呢?连个瞎子你也看。”
公子哥不满意身边女伴的走神,一开始他还以为那是哪个老板,走近看见盲杖才发现,这他妈就是个瞎子,没听说京市厉害人物有瞎的。
公子哥敲了敲桌面:“哎,过来喝一杯。”
本想等人来了再好好收拾,没料到这瞎子还挺淡定,直接把他当空气。
公子哥也算有头脸的,忍不了这口气,拿起盲杖往秦濯肩上敲,半路却被秦濯抓住手腕,一拧一折,公子哥登时疼得满嘴骂娘。
身边小弟不在,公子哥不敢再动手,嘴上却越骂越难听,秦濯拿着盲杖起身
离开。
距离上次来AK已经过去很久,重新装修过的地方和秦濯脑海中的路线不同。
这里应该有一道门,秦濯用盲杖试探着墙根,调整几次依然没有找到出口。
“噗——”旁边有人笑出来。
也许有人想帮忙,但不想搅进和公子哥的纷争,在场并没人出手。
唐礼赶到时,看到的就是秦濯挺拔的身姿在对着一面装饰墙来回敲探。
“瞎子赶什么时髦还来喝酒?”
“你怎么知道是来喝酒的?我看长得还行,说不定——咳咳。”
唐礼咬牙扶着秦濯离开,这种场面已经不是第一次。
秦濯失明的消息还控制在小范围内,不管是刁难还是怜悯都令人难以接受。
黑暗可怕,但无所不能的人跌落神坛才最磋磨。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