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又噔噔噔跑回来,晃一晃尾巴。
阮乔身板小,为了避免出现人仰狗翻的惨案,每次都在最后关头撤开一步。石榴不乐意了,从定向导弹变成追踪导弹,一人一狗跑成一团,也不好说谁在遛谁。
玩得撒欢,谁都没有听见大门又开的声音。
反应过来的只有石榴,本来已经渐渐老实的二哈突然嗖一下冲了起来,径直越过半人高的小石桌。
小石桌上的画夹被狗腿刮飞,画页顿时飘飘洒洒扬了满天。
“我去,发什么疯呢!”
秦嘉阳赶快去捡,上午太阳好草坪上没什么露水,应该不会把画稿弄坏。
而此时阮乔却完全没有心力去想画稿坏不坏的问题,他所有血液都在往大脑冲,手脚冰凉,只剩下一个想法——
那张画千万不能让嘉阳看见!
几天前隔壁宿舍非要团建,拉着他们共享“好资源”。
“乔儿你别躲啊,美术生怎么能不领略一下人体之美妙呢?”
“就是啊,没吃过猪肉也得看看是吧。”
“不然乔儿你这么纯,怕是要处到地老天荒喽~”
阮乔耳朵发热不和他们计较,躲在二层床上唰唰唰画小图片。谁说他没见过猪跑,他可是美术生耶!
大概是“小资源”的声音太引人联想,阮乔第一次画出这样不能宣之于人前的画面。
可他发誓,画这些的时候他真的没有意淫嘉阳。
嘉阳喜欢女孩儿,他不会这么不尊重嘉阳的。
可是也许之前画了太多嘉阳的画像,等阮乔回神时,画上那张锋利性感的脸庞分明就有嘉阳的影子。
他当时慌乱把画塞进画夹,没想到今天被嘉阳催着出门竟然稀里糊涂带了出来。
现在地上散落着十几张之前的画稿,如果被嘉阳捡到了那一张……
阮乔真的不敢想。
嘉阳会怎么看他?会觉得他很变态吧,恶心,龌龊,再也不理他。
阮乔很想抢在嘉阳之前把所有画都捡起,但四肢却像生锈般卡壳颤抖。
他弯腰去捡最近的那一张。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于他捡了起来。
——高定
皮鞋,一双逆天的长腿,和冷感的桃花眼。
秦濯目光扫过画页,不轻不重地落在阮乔脸上。
只一眼,阮乔就知道完了。
秦濯又在画上认真扫了几个来回,像在审几个亿的合同,良久嘴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画得不错。”他说。
“小叔,你来了!”秦嘉阳已经整好其他的画,高兴地过来介绍,“这我好兄弟,阮乔。乔乔,这就是我小叔。”
阮乔不敢露出端倪,只得迎上秦濯隐晦的目光,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叔叔好。”
“你好,乔乔。”
三十岁的老男人学自己小侄子的叫法,叫得意味深长,阮乔不知道秦濯想干什么,手心直冒冷汗。
“小叔,这些都是乔乔画的,好看吧。你那张是什么啊?”
阮乔倏地看向秦濯。
秦濯也看过来,好整以暇地打量慌乱的小朋友。
先前和石榴玩出了一些汗,微卷的刘海被打湿,此刻贴在额头上,将一双清澈的眼睛衬得更脆弱可欺,里面藏着献祭般的祈求。
秦濯意味不明地在空中抖了下画纸,他手指颀长有力,画纸发出清脆的声响,似乎只要他想,就能轻而易举地掐断阮乔纤细的脖颈。
阮乔的心要跳了出来。
“阳阳,上次的玫瑰乌龙还有吗?”秦濯问。
“啊?有啊,我这就去泡!”
小叔很少显露自己的喜好,那罐乌龙还是上次他出去玩带回来给秦濯的。秦嘉阳没再留意那张画,把自己收的一叠也放在石桌上,拿画板压着:“乔乔,你和小叔聊会儿,我去给你们泡茶。”
听着脚步声走远,阮乔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地腿有点发软,指尖按住了石桌。
“这么紧张?”
秦濯说话不紧不慢,阮乔听不出语气中的深意。
“谢谢……叔叔,”他定了定心神,轻声试探着问,“这件事不告诉嘉阳,可以吗?”
阮乔比秦濯低不少,说话时总要微微仰起些脸颊,这让他看起来总像在不经意地撒娇。
“你想和我谈条件?”秦濯问。
阮乔怔了一瞬,这世上能和秦濯谈条
件的大概没有几个人。
“不是……叔叔有想让我做的事吗?”
“什么都可以?”
“你先说一下……我会尽力的。”
秦濯语气很淡地说出他的条件:“跟着我。”
阮乔又用了一分钟才明白秦濯说的跟是怎么个跟法。
他不可置信地问:“你不怕嘉阳知道了怎么看你吗?”
“没有人敢乱说,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秦先生,你明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秦濯眨了下眼,像听到很有趣的事情:“小朋友,我不会和你谈感情的。”
他说得很坦然,好像他们真的在谈一个项目合作。
“而且,你不该喜欢阳阳。”秦濯补充道。
他的声音依旧如常,只眼神看向了阮乔。
阮乔一直以为秦濯的眼神很冷列,但现在发现那只是他平时没什么情绪时的样子,而当他真正想警告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潜藏在海面之下的威压才真的让人喘不过气。
秦濯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使什么都不做,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在他面前像蚂蚁一样弱小。
阮乔被那一眼睨得腿软,他垂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秦濯也并没有催,无非就是提一些小孩子的条件罢了,唐特助会完成的很好。
片刻后,阮乔抬起头看向他:“您说,我不该喜欢嘉阳,为什么?是怕我带偏他吗?”
他还是那样微微仰着头,直视秦濯的眼睛,只是眼睛中多了一种其他的东西。
“我知道很多人还不能接受同性恋,您这样的高门大户更是看不上,谁都可以来贬低,可是秦先生,您自己不也是吗?”
秦濯目光落在阮乔的嘴唇上,那里分明看起来很软。
他低低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是害怕嘉阳被你影响?不,别说男人,就算是机器人,只要嘉阳开心我也不会反对。但前提是,嘉阳得喜欢。”
秦濯语气并不重,但这句话无异于在打阮乔耳光。
——只要嘉阳喜欢。
但嘉阳不喜欢他,所以他就是错的。
阮乔似乎明白了秦濯为什么要包他,他认真说:“我不会纠
缠嘉阳的,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可能答应。”
秦濯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那种仿佛胜券在握的样子让阮乔心里无端烦躁。
“这是什么?”
阮乔刚才和石榴玩的时候把卫衣袖子捋起来一点,秦濯把袖子又往上推了一截,露出小臂上一条完整的伤痕。
是上次在公园和季驰发生冲突时弄得,阮乔不想解释。
秦濯也不在意来源,只皱了下眉说:“有伤口还和石榴一块玩,你有没有常识?”
阮乔想把袖子放下去:“不牢秦总费心。”
秦濯没让他乱动,把人按在石椅上,冲唐礼招招手:“让医生过来看看。”
哪儿用得着这么大阵仗,阮乔抗议说:“真的没必要,都没有出血,我以前——”
“听话。”
阮乔没说完的话被秦濯用两个字堵住。
秦濯的声音低沉,带着睥睨一切的淡然和冷硬,仿佛天生就该发号施令。
阮乔抿抿嘴,没再说话,垂着头,从秦濯的角度看去像一只乖顺的天鹅。
他觉得这小家伙其实挺有趣,看着柔柔弱弱,却是个牙尖嘴利的小狗,但每次说过听话后,虽然不情不愿还是会真的乖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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