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问东说:“我不是问这个。我的意思是,还有其他需要我做的事情么?比如——告知我在各地区与各行业的所有商业伙伴,让他进入就业黑名单——这一类的事情。”
而后他走近了一步,轻声道:“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你略微怔愣地望着他。
女人急忙道:“谢总,您刚才已经答应了给我儿子这份工作!”
谢问东说:“我反悔了。”
“您不能出尔反尔!”
“我当然能。”谢问东笑了笑,“小刘,送客。”
秘书礼貌地冲女人一点头:“女士,请跟我来。”
女人见回天乏术,恶狠狠地瞪向你:“小杂……”
“滚。”谢问东的声音盖过了她,沉声道,“赶紧滚开。”
他做了个手势,楼层尽头的两个保安立刻过来,押着女人走向电梯。
你垂眸盯着地面,紧咬着下唇,甚至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你听到谢问东对秘书说:“小刘,带叶小姐去隔壁会客厅,与银行那边交接一下工作。”
秘书应下,而后脚步声远去。
“来。”手腕被握住,一片温热,他说,“跟我来。”
你像一只失了魂的落魄乌龟,茫然地被他拉着进入办公室。他把你按到沙发上坐下,倒来一杯温水。
你再次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第77章
回到温暖的室内,坐在铺着柔软坐垫的沙发上,方才硬撑出来的体面全都消失不见。
你脊背弯曲,颤抖着俯下身,想抱住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你从阴暗恐怖的记忆中抽离,勉强回过神来,发现你正趴在谢问东的腿上,脸颊埋在他那一尘不染的西装裤上,一股淡淡的洗涤剂清香弥漫在鼻间。
“抱歉。”你含糊地说了一句,直起腰来帮他拍了拍裤子的褶皱,庆幸上面没有泪渍。
谢问东不知什么时候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你的面前,椅子比沙发高一些,他坐在上面,正好方便了你趴在他的腿上。
“没关系。”他说,“想和我聊聊吗?”
你深吸了一口气,说:“聊什么。”
“都行。”他说,“比如量子力学。”
你用双手掩住脸,揉搓着僵硬的脸部肌肉,闻言含糊地笑了一下。你抬起头,正好看见他身后的电脑屏幕,上面是几张蓝白背景的ppt,写着光电效应,原子能量跃迁之类的东西。
你说:“原来谢兄也会临时抱佛脚。”
谢问东注意到你的视线,坦然地说道:“大学的很多知识已经忘记,好在还保存着当年课堂的ppt和讲义。你若是想听我讲,随时都可以。”
你说:“谢兄有心了。”
他笑了一下:“应该的。”
他又道:“如风,实在难受的话,你可以对着我哭,就像涪江的那一晚。”
你闷声说:“不许喊我如风。”
“抱歉。”
他又问:“可以问问理由吗?”
“对不起,我刚才语气不好。”你向他道歉,而后解释,“你每次这样叫,总会提醒我——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了,不纯粹了,变成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
谢问东从善如流:“好的,顾兄。”
“多谢理解。”
“不客气。”
他望着你,说:“半月未见,顾兄瘦了,没好好吃饭么?”
你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件事让我太思虑了,睡不好也吃不好。”
之前陈知玉向你追问无数次,你有苦难言,深知解铃还须系铃人,告诉他也于事无补。可此时面对着谢问东,你的满腔纠结有了倾诉的源头,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向他叨叨。
谢问东耐心地听着,不时点头,等你说完,他说:“顾兄不必多虑,如果这件事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就当那些话不存在好了。”
你无言地看着他:“这怎么当不存在啊?”
他笑了一下:“既然无法,那便迎向问题的源头。顾兄不必因苦恼而拒绝与我见面,我们恢复之前的相处,不要把这事当成是事,慢慢地就不会再纠结。另外,经常见面,我也能逗你开心。”
你一脸面瘫:“我没有办法开心。”
“为什么不试试呢?”
他举止言语从容,态度泰然自若。
见他这副模样,你更崩溃了:“谢兄啊,我在这边都纠结困扰死了,为什么你能一点都不内耗的?”
谢问东一本正经地说:“大概是因为,我是头脑简单的理工男。”
你瞪着他,咬着嘴唇,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他笑:“你看,这不就开心了吗?”
你说:“你不是理工男,你是佛。”
谢问东说:“何出此言?”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是佛的境界。”
他望着你,说:“那么,让我渡你。”
你避开他的视线,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办公室里沉默了十几秒,你看向角落柜子里好几层的印章,转移话题:“谢兄对篆刻感兴趣?”
“对,但我只是个外行,基本是找人设计,找人刻出来,摆着好看。”谢问东起身向角落的柜子走去,问你,“要看看吗?”
你摇摇头:“我帮你设计一枚印章吧。”
“我的荣幸。”他微笑说道,拉开办公桌前的旋转座椅,“来,坐。”
“我不坐,你坐。”你说,“谢兄想刻什么内容。”
他想了想,说:“上下钓鱼山人。”
你拿起纸和笔,略一思索,脑中已有了大致的想法。你在纸上寥寥勾了几笔,边画边说:“谢兄雅趣。篆字里的上和下与楷书的写法差不太多,可这两字棱角分明,严肃冷酷,与钓鱼山间的野逸相悖。我们可以用另一种表达方法。”
你画出一个向上的半圆弧,在圆心处点上一点,解释:“这个形状在篆刻中便可以表示‘上’。”
你又画出一个向下的半圆弧,同样点醒圆心:“这个是下。”
“圆弧温润,恰好可表达随和野趣。”
谢问东认真地听着,称赞道:“顾兄高妙。”
“谬赞。”你说着,写出篆字的“钓”,又画出一条象形的鱼,一座象形的山,山像一个三指毛笔笔搁,“鱼与山用象形的表达手法,更与自然亲近,符合篆刻的文字内容。”
你又将边框画得含蓄支离了一些,重新排布了一下篆字,让它看起来更为浑然天成。
最后你说:“这样就好,这枚印章的内容建议刻朱文印,比白文印更透气。”
谢问东说:“我让人刻两枚,送你一枚,可好?”
你放下笔:“不用,谢兄自己用就……”
你骤然打住,惊愕地低头望去——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扶手上,谢问东估计是怕你摔下去,伸手揽着你的腰。而你专注于画稿,没有察觉。
他坦然地松开手,说:“谢谢你的设计,我很喜欢。”
你站起身:“不客气。”
他微笑说道:“耳朵红了,热么?”
你:“……”
他又说:“你看,我们可以像之前那样相处,不会因为我喜欢你而有任何改变。所以,你不用多想,更不要思虑。”
他那样坦然地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令你微怔。
“如果思虑了,随时找我,我来逗你开心。”
你说:“可心境已经变了。”
谢问东说:“过去我喜欢你,现在我也喜欢你,并无改变。唯一的不同是,过去你不知道,现在你知道了。知道与否是认识的主体,它千变万化。可认识的客体并未改变,所以,不用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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