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问东惊奇地望着你,挑了挑眉。
你微笑着又添上一句:“……就像我与二三十个前任一起做过的事情一样。”
谢问东:“……”
他叹了口气:“昨晚的事情,我会忘记。”
你内心松了口气,面上却一脸严肃,点点头:“如此,甚好。”
“吃饭吧。”
你垂下手摸了摸乖乖蹲在桌下的盼盼,没忍住悄悄比了个V,心情舒畅。
居家办公的日子很是悠闲,除了总行或监管部门偶尔要求报送一些数据,剩下的大把时间都是空闲。
谢问东却不一样了,他每天要开无数个视频会议,听汇报,安排工作,签电子文件。开会之余,他还要写代码,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早晨,往往等你睡眼朦胧地打着呵欠走出卧室,他已经坐在电脑前开了两个小时的会,桌上摆着一杯见底的美式。
你不爱说话,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地发呆。阳光明媚的下午,你会坐在电竞房安静地看谢问东敲代码,他并不会与你进行无意义的闲聊,只是专心地面对屏幕,一串串简洁漂亮的代码从指尖流出。他在为聆声听音软件写入新的功能。
你偶尔出声问他一些编程问题,他耐心回答,简洁又明了,让你这个非科班出身的杂牌选手也能听懂。
下午的阳光令人昏昏欲睡,你往往会靠着椅背睡过去,醒来时身上盖着一条薄毯,盼盼在旁边睡得四脚朝天。你抬眼望去,窗台的鸢尾正盛放,斜阳漫漫。
你恍惚,一时不知身在何方。高三教室的窗台上也有这样的一盆鸢尾,你似乎又听到了那年夏天的蝉鸣。
你似乎睡了一个漫长的青春,又似乎只睡了两个小时。
你已经浪费了许多个夏天。
刚睡醒的声音带着沙哑与倦怠,你说:“对不起。”
谢问东停下敲代码的手,起身递来一杯温水。他并没有追问原因,也没有说任何无意义的安慰话语。他只是道:“没关系。”
玄关的《遵生八笺》始终没有被翻开。你宁愿在漫长的天光中无所事事,发呆,睡觉,也不愿意翻开它,哪怕一次,哪怕一页。
所以对不起。
你坐直身体,弯腰摸了摸柔软的狗头,转移了话题:“谢兄,点菜。”
谢问东关上电脑,笑了笑道:“什么都行吗?”
你说:“难道还有我做不出来的菜么?”
“当然没有。顾兄无所不能。”他一本正经地说,“顾兄甚至能灌醉灰狼。”
你:“……”
这事过不去了是吧……
“与谁同坐——”你摇头晃脑地念,“明月清风大灰狼。”
斜阳下,盼盼被你俩的笑声吵醒,疑惑地抬头看看你,又看看他,确定了岁月静好后,打了个哈欠继续枕在前爪上睡过去了。
盛夏的拉萨,早晨七点天亮,晚上九点天黑。漫长的天光里,你除了睡觉和发呆,便是接陈知玉的电话。
此人活像是居委会里无所事事的老年大妈,天天吃着地沟油炸出来的洋芋和臭豆腐,却操着□□的心。上至国计民生,下至一日三餐,他样样都要过问。
电话接通后他总是先问:“你们那政策如何呢?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解除封禁?国家的防疫政策会对你们自治区的防疫政策有影响吗?”
你说不知道,不关心。他就开始婆婆妈妈地唠叨:“顾如风,你简直像个带发修行的和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对着墙发呆。反正你闲在家没事,能不能看看新闻,关心关心时事?”
你叹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关我一介草民什么事?”
陈知玉便转而问你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你的记性已经很差,往往什么也不记得,便随口敷衍他,他会气得抓狂,开启疯狂输出模式,对着你念出一篇五千字的《啰嗦般若经》。
陈知玉是在封城的第三天知道消息的,当晚他的电话炮轰似的拨了过来,而且是你最讨厌的视频通话。接起后他先是质问你为何连如此重要的消息都不告诉他,又满脸担忧愁苦地望着你,怕你饿着冷着,原话是:“你这么懒,放你一个人在家好几个月,你怕不是会成饿死鬼。”
你这才知道原来他对你的误解这么大,你如此爱吃,怎么看也只能成撑死鬼。
陈知玉还在继续叨叨:“你又容易心情不好,一个人在家,整天整天没人说话,不是更会抑郁吗?以后我每天给你打三次电话,你一定要接。”
你轻咳了一声,说:“其实我不是一个人在家。”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只端着杯子的手恰到好处地出现,将热水放到你面前,又拍了拍你的肩膀,离开了。
屏幕里的陈知玉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又闭上。你指了指耳朵里的无线耳机,他才敢开口,却仍是压低了声音:“不是……顾如风你……和人同居了?”
你想了想,这个说法似乎没有错处,便点了点头。
“你连和人同居都不告诉我吗?感情终究会消失的对吗?”陈知玉震惊不已,“谁啊?你和谁同居?哦……是你的谢兄吗?”
你再次点头。
他刚想说话,目光却落在你裹满纱布的左手手臂上,神情有一点难过,却没有问,只是道:“那你好好休息。”
你注意到他的目光,善解人意地安慰道:“已经快好了,不用多想。”
他又说:“那你有事就和你谢兄说,或者和我说。”
“好。”
就这样,陈知玉每天至少打来一个电话。周末你与他打英雄联盟,他会在语音里婆婆妈妈地关心你的衣食住行。每当听见他喊你宝贝,坐在旁边电脑前敲代码的谢问东会一顿,默默地望向你。你只好暂时闭麦安慰他,又在陈知玉的打字催促下重新开麦,投入团战。周旋于两人之间让你累得半死,一把游戏结束,比之前打一下午都累。
进入十月,天渐渐凉了。
一天傍晚,你们正在岛台上对坐吃饭,你的手机响了起来。还没等你看清来电显示,谢问东已眼疾手快地按了挂断。
你瞥见了那个熟悉的家乡区号,利落地加入了黑名单。
谢问东说:“换手机号吧。”
你说:“等疫情结束吧。”
饭后你窝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手机收到了一条房贷结清的短信。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后,你推开电竞房的房门,倚着门框问:“你做了什么?”
谢问东关上电脑,站起身来:“哄你开心。”
你说:“我要种地的快乐。”
谢问东笑了笑道:“也体验一下无债一身轻的快乐?”
你看着他,突然笑出声来。
他也笑:“现在出不去门,哄人的方式有限,见谅。等封禁解除,我送你两件礼物,可以么?”
你说:“谢兄,明天让我看看你的股票持仓,我帮你赚钱。就当礼尚往来了。”
当夜惊雷暴雨,你躺在床上久久无眠。自傍晚时家乡区号的号码拨来后,胃就一直在隐隐的疼,不严重,却让人软弱。
枕边的手机响起了聆声听音软件的专属提示音,你点进去,谢问东的声音混着雷声与电流响起:“打雷了。”
你翻了个身,拿抱枕捂着胃部,打字:我说过我不怕打雷。
你又添了句:也不怕鬼。
手机里传来一阵低笑。
“过来。”他说,“顾卿卿。”
你:“……”
你闭了闭眼,最终叹了口气,抱着枕头下床。胃疼发作时,你总是会懒懒地蜷缩起来发呆。可一个姿势维持久了会手酸腿麻,不得不换姿势,拉扯得胃更不舒服。若是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些便可以避免。
你还记得那个怀抱,温暖如春,严丝合缝。
没有人能拒绝雷雨夜的温暖怀抱,更何况是软弱又敏感的你。
你推开电竞房的门,来到折迭床边,立刻被拉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他的手臂环过你的腰身,察觉出你在捂着胃,便为你按揉。你放松下来,将后背更紧地贴在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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