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末、香菜末、蒜末、小米辣末盛在不同的白色小碟里,旁边放着醋、酱油与香油。
你新赢得的纯白色电火锅里,麻辣牛油底料正沸腾,冒着小气泡,香气扑鼻。
但最令你眼前一亮的——
“好多可爱的虾滑!”
你震惊地看着整整两大盘——猫爪模样的虾滑,这形状是怎么捏出来的?
谢问东说:“借用了你橱柜里的饼干模具。”
你咬着嘴唇笑出声来:“我记得有猴子屁股形状的。”
“嗯。”他说,“下次再做。来,坐下调料汁。”
四川人对火锅的爱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刻意养生,保持清淡饮食,过不了几天,总会在夜里嘴巴发痒地翻来覆去,最后放弃抵抗从床上坐起,认命地点一碗麻辣烫当宵夜。
这一顿火锅你吃得无比开心,中途被辣得直呼气,放下筷子走到冰箱前,却被谢问东叫住。
“不要喝冰可乐,容易胃疼。”他说,“你看看锅里有什么。”
你郁闷地和他对视,不喝可乐的火锅是没有灵魂的!
他的目光柔和却坚持,你败下阵来,只好松开了扶着冰箱门的手,不情愿地走到灶台前,揭开炒锅的锅盖。
哇,竟然是……蛋炒饭!
你眼睛一亮,方才的不情愿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最好的火锅伴侣,一是冰可乐,二是蛋炒饭,两者不分高下。
谢问东说:“我做饭水平一般,可能不好吃。”
“没关系!”
事实证明,谢兄从不打诳语,蛋炒饭的味道确实很一般。可蛋炒饭本身的味道并不重要,顺着肉菜滴到饭里的红油、鸡蛋的颗粒感、葱花的清香,混合的这一口到嘴里,简直是绝杀。
“怎么样?”
你抽空回答:“很香。”
“那多吃点。”
你问:“谢兄怎么知道我爱吃蛋炒饭。”
“以前,你告诉过我。”
“是吗?”
你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可火锅太香了,你吃得不亦乐乎,很快就将这桩事抛到脑后。
吃饱喝足后,谢问东要去洗碗,你阻止了他。
“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这话刚说出口,你就羞愧得红了脸。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忙碌,你不但悠悠哉泡了个澡,还睡了个觉,你看起来比他更像客人。
于是你又忙找补道:“你说过的,做饭的人不洗碗。”
谢问东说:“那是平常,但今天是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
“顾兄今天很厉害,赢了这口漂亮的电煮锅回来。”他微笑说道,“功臣应该被嘉奖,所以,我来洗碗。”
你犹豫地看向他。
他又道:“你手臂上有伤,碰到水或油就不好了。”
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来:“让我看看,止血了么?”
你愣了一下,沉默地将小臂递到他手中。
他托着你的手腕仔细看了看:“好一些了。”
你:“嗯。”
在暖黄的灯光下,这幕场景如此奇异。他语气和缓冷静,就像面对的是切菜时不小心的擦伤,而不是深夜自残留下的罪证。而你竟能与他如此平和地谈论这些伤口,不曾歇斯底里。
你看了看伤疤,短短的两个小时过去,伤口已有结痂愈合的趋势。那粒神奇的雪白小药丸,竟真的与武侠小说中的灵丹差不多。
你忍了又忍,没忍住,问:“谢兄,药瓶里的药丸究竟是什么?”
他高深莫测地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你:“……”
该死,真好玩。
就连蠢蠢欲动的好奇心都那么美好。
这周过后,银行的同事们陆陆续续地归岗,新一年的工作逐渐进入正轨,你也渐渐忙碌起来。
平措找过你几次,旁敲侧击地问你谢问东最近是不是很忙。
你奇怪地说:“应该问谢总的秘书。”
藏族同胞豪爽直言:“问秘书,还不如问你,我感觉他就是为了你才答应签约的。”
你无奈地说:“平总,您想多了。”
他一挥手:“我眼睛好使着呢。”
他苦恼地又说:“谢总年后一上班就答应和咱们银行签约,特别豪爽,也没有要任何优惠条件。但黄行长想请他吃饭,他却一直没空。是不是对我们的服务有什么不满?”
你想了想:“没有吧,可能单纯不喜欢应酬。”
平措问:“小顾,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有没有提到过这方面?”
“没有。”
你和谢问东相处时,大多数时间都在吃吃喝喝,很少提到工作。只有一次,在得知他决定与你们银行合作后,你向他介绍了你们的方案,以及相较于同业,你们给出的存贷利率优惠。
他似乎颇不在意那些数字,只说按合同来即可。态度非常无所谓,给你一种他压根不是为做生意而来的感觉。
听完你的话,平措又问:“真的没有提起过其他的?比如其他同业给他的优惠政策,这一类的?”
你无奈:“真的没有,平总。”
平措说:“行,我知道了。”
坐回工位上,你想,不知道秘书为什么说谢总忙,他明明闲得每顿饭都要和你聊天,和你讨论小龙虾麻辣的好吃还是蒜蓉的好吃。
自那个周末被他发现烟疤后,虽然当晚愉快度过,但第二天,你就后悔了,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没有人愿意与一个内心阴暗深夜自残的人交往,他应该也不例外。你想。
可他总有理由——无法抗拒的理由,约你出门。
“顾兄,我带了玉骨生肌丸,介意为我试试它祛疤的功效吗?”
“昨天打理好了我家的院子,顾兄今晚若是来,便可在圆月之下席地而坐,倚靠着缠满夜来香的院篱,一边吃小龙虾,一边喝青梅酒,我们讨论讨论怎么酿酒。”
“现在是星期五晚上十点,如果我们现在出发,开车五个小时去山上,便能看到一场狮子座流星雨。我们可以捡来枯枝生火,烤一点脆皮鸡腿和炭烧牛肉。”
……
……
诸如此类。
你想不出拒绝的话语。
与他相处时快乐又投入,分开后暗自懊恼,可下一次,你仍无法拒绝他的邀请。
三月初的时候,总行在上海分行举行公司业务培训,要求各地分行派人前去。出差本来是好差事,差旅和食宿全程报销,相当于公费旅游。可无奈拉萨的云霄飞车太过骇人,同事们都不太想体验灵魂抽离的酸爽,于是这桩差事就落到了你的身上。
你想去上海,因为陈知玉在上海工作。北京的那个寒假之后,你们没有再见过面。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你收到了一封来自上海的结婚请帖,来自吴文瀚,他要结婚了。
时隔多年,你再次与吴文瀚相见。身穿黑色正装的他容貌英俊,笑容沉稳,依稀让你记起了多年以前,他用指尖转动着篮球,笑着对你说:“我刚才一个三分球,特帅!”
在婚礼开始之前,他在更衣室与你聊起这些年,提到即将与他结婚的女孩,他唇角扬起幸福的微笑。
“她是我同事,也是学姐。上班的第一天在食堂,我俩同时盯上了最后一个鸡腿儿,同时伸出筷子去夹,谁都不肯放手。”他笑着说,“最后,鸡腿在两侧的拉扯力下,变成了同样大小的两块,我俩看了对方一眼,同时喷笑。”
你微笑着听他讲述:“真好啊。”
“对了,宁茉也来了,你看到她了吗?”吴文瀚说,“她也交了新男友,准备明年结婚。”
你想起多年前那段热烈而单纯的青春,在晚自习风扇的嘎吱声中,他埋头苦写情书。在初夏晚香玉的清风中,他们隔着栏杆拌嘴,脸上却笑得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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