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改过去三个学期的吊儿郎当,开始按时出勤每一门课程。就连舍友们齐齐睡过去的八点早课,你都能不慌不忙地去食堂吃过早饭后,慢悠悠地散步到教室,等待上课铃响。
你按时上课,按时吃饭,傍晚与“老虎四人组”玩两把游戏,而后去图书馆复习英语与政治。闭馆后你沿着操场散步,为柳林的流浪猫添上猫粮。随着天气逐渐暖和,胆大的猫咪会钻出草丛,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你的手心。
到了周六,你会早早地去赵甲的出租屋,使尽浑身解数在三局两胜的对局中赢过他,换取他答应与你去吃火锅。没办法,脸皮太薄的你实在做不到一个人去火锅店。而你又太爱吃火锅。
这段时间恰逢你暑假打工的酒吧调酒师离职,在老板招聘新调酒师的这段间隙,她请你每周日去店里帮忙。你只好占用去酒店读书的时间,坐在吧台后面干起了调酒的老本行,那枚挡桃花的银色素圈又回到了你的无名指上。
等你再次登录电台软件,已是一个月后。
几乎是你刚刚进入,X就上线了,速度快得让你怀疑他设置了特别关注与上线提醒。
X:真巧。
X:今天月明星稀,预感你会在。
你说:“抱歉,最近有些忙。”
X:你不用对我说抱歉。
X:开学忙,也要多注意身体。
“谢谢,我会的。”你说完便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要说,不用对你说谢谢。”
X:知我心者。
你说:“最近确实比较忙,但不是学习,是在酒吧调酒。”
X:卿会调酒,很酷。
你说:“没有啦,主要是好玩。”
X:这是我第一次遇见调酒师。
“只会一点点而已,零级业余选手。”
你来了兴致,对他讲起基础的一些调酒公式,他听得认真,不时问一些一看就是听得很认真的人才会问出的问题。等到23:00的闹铃响起,你才发觉你们已聊了2个多小时。
你一开始还端坐在桌子前,现在却没正形地躺在柔软的沙发里,腿弯搭着扶手不时晃荡,放松无比。你抬头望向桌上一整晚没翻开的书本,无奈扶额,你感觉自己简直像——和对象煲电话粥忘记学习的学渣。
你坐起身来,抓了抓头发,懊恼地说:“我话太多了。”
X:你最近太累,聊聊天也能放松一些,改天再读书,不要有心理压力。
他这话像温和的年长者。
你说:“对了,刚才说的那些都非常不专业,我很业余的。”
X:很厉害,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调酒师。
你笑:“你已经说过这句话了。这世上调酒师多着。”
X:那么,你是我遇到过的第一个既爱读书又爱调酒的男孩子,很酷的男孩子。
你微愣了一下,耳朵微微发起烫来。
和他聊天如此舒适,他耐心地聆听,给出恰到好处的反馈,不热切也不冷淡,像一杯温度适宜的凉白开,静水流深。你的每一句话都被用心倾听,每一丝情绪都被恰到好处地照顾,就像在与人用笔墨通信。
你喃喃地说:“你让我想到一个人,一个在江畔偶遇的大侠。”
X:那你还想再见到他么。
你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意识到他看不见,于是开口:“不想。”
X沉默了。
你说:“有些事情只有停留在回忆中,才是完美无缺的。万一相见,若我或他都不是对方期待中的、或记忆中的模样,那也太难过了。我怕,嗯,怕……一地鸡毛,你能懂么?”
X:卿如此可爱又坦诚,他会喜欢你的所有模样。
你叹了口气,走到书桌前将被冷落了一整晚的书装进书包,扔到肩膀上:“谢谢你陪我聊天,我现在要回学校了。”
X:路上小心。
X:酒吧里鱼龙混杂,要保护好自己。
你说:“我工作的地方是个清酒吧,环境很好。”
X:好的。
X:在外面不要喝酒。
你越来越觉得他像个古板的年长者,忍着笑故意问道:“为何?”
X:听你的声音,像一喝就会醉的男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X:晚安。
*
开学不久后,围棋社举办了一场大型活动。
近百位社员分成八组,每组内互相决出胜负。晋级的人重新抽签分组,进行淘汰赛,半决赛,决赛。冠军可获得5000元奖金,冠军可以选择继续与副社长、社长对弈,两场连赢后,可获得20000元奖金。
这是身为社长的赵甲毕业前办的最后一场活动,也是他四年来办的唯一一场活动,投入了巨大的精力,不但自掏腰包设置奖金,还联合广告公司做足了宣传。
比赛开始前半个月,校园各处都摆上了宣传的X展架。
这场活动搞得如火如荼,半个月后落幕,当赵甲告诉你冠军选择与两位社长对弈时,你丝毫不意外。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嘛。
但当赵甲告诉你冠军的名字时,你着实愣了一下。
“哦,忘了告诉你,这次比赛的冠军是你前女友。”赵甲语气里有丝幸灾乐祸,“你天天当甩手掌柜去图书馆躲清静,让我这个老大哥在比赛现场跟骡子似的累死累活,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你说过的,我负责幕后准备,你负责台前监督,分工明确。”
“啧,明天下午两点在咖啡馆,别忘了。”
当初你与秦悠交往之时,并未与她对弈过。而分手半年之后的初次见面,她隔着棋盘坐在樱桃木小桌的对面,慢慢地落子。她棋路险劲,锋芒毕露,你沉稳应对。
她说:“你是不是在想,我们从没有对弈过。”
你略微惊讶地挑了挑眉,落下一子,没有说话。
“其实我们对弈过许多次,只是你一次也没让我赢过。”
她说着笑了起来,伸手理了理发箍上蝴蝶结的位置。酒红色棉麻材质的发箍,坠着一朵蕾丝白边的红色蝴蝶结,正是你曾亲手为她戴过的那一枚。那天下午你们在饰品店逛街,她娇嗔地为你怼了偶遇的钱渊。
半年不见,她清瘦了些,却仍是触目惊心的美丽。
你说:“抱歉。”
她落下一子,道:“那个凌晨,抱歉打扰。”
“没关系。”你摩挲着棋子,思索片刻后落下,“你可以找我开导。”
“听你讲佛经?”她笑了起来,娇嗔地瞪了你一眼,“是开导,还是让我陷得更深?”
她落下一子,又道:“我和他分手了。”
你也落下一子:“下一个更好。”
“不如上一个。”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如。”
“就是知道。”
“过去心不可得。”
“当下心可得。”
“当你说当下,当下已经过去。”
你们盯着棋盘,轻言细语。话不停,落子也不曾停。
她说:“我要输了。”
你说:“不会。”
棋子几乎落满整个棋盘,你手捻黑子,目光粗略扫过,局势已印在你脑中。
你在角落处落下一子。
她抬头看你:“这是输处。”
黑子只剩两处落子,一处赢,一处输。
你坦然望她:“我输了。”
白子也只剩两处落子处,只要她落对,你必输无疑。
她拈着一颗白子,望着你。白子悬在棋盘上空,久久不落。而后她指尖轻压,在棋子快要触到棋盘时,你开口道:“落子无悔。”
她笑了起来,手指移动,将白子落到另一处。
她赢了。
“顾如风,我有了新发现,你是一个好胜心很强的人。”她说,“我刚说了你从未让我赢过,你就坏心眼地要打破这个‘从未’,太坏了。”
这时,端着咖啡的赵甲趿着灰蓝色凉拖过来,大惊失色地看着棋盘:“顾如风,以后你别说是我徒弟!你怎么这么菜!你让我怎么放心地把围棋社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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