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提斯(152)

　　“不过，如果我遇到的是那时候的你，一定会从他手里把你抢过来，好好养着。”

　　金发法师含住一口酒，轻声说道。

　　“养着？”

　　贝因加纳把自己的杯子和赞沙玛尔的碰了碰，笑着道，“让你无所顾忌地长大，然后，就可以少气我几回。”

　　他们彼此的想法都很类似，总希望强大的自己能够在对方还未受到苦楚前就能为他遮风挡雨。

　　但，苦难造就了他们的相遇。

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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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冬的白雪皑皑延缓了洛斯提斯山脉两侧消息传递的速度，星洲审判庭发生凶案的情报姗姗来迟，辗转来到邮递站后转了一遭，最终出现在贝因加纳桌上的信件盒里，暂时没有被翻看。

　　这时的雪几乎到了可以把脆弱的建筑物压塌的程度，古魔法部的研究进度暂停不说，他们特制的帐篷也变得难以抵御严寒和积雪，这些人因此暂时搬进稍加修缮后佩蒂的房子里，从外出考察模式转到留守分析模式，仍然忙碌到不可开交。

　　这帮人的成果不仅是将外城全域的完整图纸装订成一厚摞扔给贝因加纳，甚至还有几个炼金师出身的学者抽空把复原模型搞了出来，摆在他们最大的那张桌子上，天天琢磨，倒是真的被他们琢磨出不少东西。

　　古德里安将这座魔造城在主轴之下的规则称为“底层规则”，凌驾于拉塔古恩的防护结界、魔法网和一切系统，为的就是让城市独立于世界，拥有自己的生态。

　　不得不说这个结论基本贴合伊释叶修尔当年被迫建造它的真实目的。

　　“也许这就是前人真正追求的‘新兴城市’的真面目，而我们之前接触的、遗留的那些魔造城，都是劣一等的半成品。”古德里安意味深长地感叹道，“拉塔古恩万全的模样一定叹为观止，翡银，你能想象一座城市可以调节它的天气、跟外界完全不同吗。城外是寒冬酷暑，城内四季如春，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贝因加纳只能故意装作太专注于参观城市模型，没听见古德里安老师在说什么。

　　老学者仍在旁边自语，他仍有想不通的地方，“可为什么珈蓝帝国的巫师们没继续顺着这条路走下去？这样看来古魔法被低估太多啦，伊释叶修尔创造的星辰魔法虽然让无天赋者能够踏进这道门槛，但没有理由不再发展古魔法，若是真能双管齐下，我们现今的世界可能就是另一番面貌了。”

　　耳朵在听着的法师在心里回答了自己的老师，因为古魔法的大规模使用会导致虚无之神提前降临。

　　很难有人会想到自己天天抽取的水源地有自己的意识，抽取越多越可能会“激怒”对方。

　　珈蓝古国的人对魔法的源头知之甚少，直到伊释叶修尔来到星洲，得知创造虚无民的神明是这样一种存在后，他采取的行动既隐秘又合理，不知道的人真的很难猜出他的做法会有如此深层的意义。

　　——总有人在绝大多数人不知情的时候在暗中保护着世界。

　　“翡银大人，您的骑士来接您啦。”

　　年轻的学徒撩开厚重的门帘探出头来，哈着白气提醒贝因加纳今天的“放风时间”结束，金发法师于是起身跟古德里安和一众学者告辞，被许多意义不明的视线注视着来到门外。

　　视线的原因——黑暗骑士赞沙玛尔正正当当站在院落里，穿着单薄，跟其他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颗球的人对比鲜明，看上去一点也不冷。

　　由于贝因加纳近来一直孜孜不倦地游说古魔法部离开，他几乎每天都像定时打卡一样过来拜访，赞沙玛尔负责接送他——实际上就是陪他走过来，然后在外面游荡等待主君完事后再准时出现，两个人一起回去。

　　一来二去部员们全都跟这个黑发的虚无民战士混了个脸熟，大家休息没事做的时候就开始猜测两个人的关系，一开始根本没有人往那个方面去想，戳破窗户纸的居然是古德里安，他有天晚上捧着热茶一锤定音地说道，“他们啊，是一对。”

　　然而古德里安教授忘性有点大，转眼就忘记自己说过什么，但是他的言论已经被他的学生属下们奉为圭臬传唱下去。

　　爱屋及乌的因素在作祟，本来还有点不太适应虚无民出现在左近的他们开始关注起这个话少又俊俏的男人，搞得赞沙玛尔十分不自在，还不能宣之于口。

　　学者们普遍的感想主要有两种：

　　“这么看虚无民和人类也没什么两样，长得好看，身手好一些？魔抗性高一些？糟糕，好想研究研究。”

　　“不愧是翡银大人，工作这么忙还有时间找到良伴。”

　　天知道他们还会酝酿出什么新的结论，反正贝因加纳已经和他的骑士走向核心城，在路上，赞沙玛尔第不知道几遍给法师告状今天被人搭讪投喂——那些富有求知精神的家伙们甚至捧着一大堆奇形怪状的食物问他吃不吃，好像赞沙玛尔每说一句话都是重要的研究资料一样。

　　“也许等他们回去，会像尤斯缇缇亚学院申请一个虚无民研究部。”贝因加纳开着玩笑说道。

　　但是调侃归调侃，正事不能忘，贝因加纳每天过来一趟不是为了聊闲话，在他连续的语言轰炸下，古德里安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

　　那位老人经历够多，能感受到贝因加纳赶他们走的真实原因其实并不简单。

　　如果不是真的危险，谁都不会这么积极地浇灭别人满是干劲的热情，他们是来帮忙的又不是来添乱的。

　　“古德里安老师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他毕竟是部长，其他人到底会听他的话。”

　　古魔法部的确快要触及到这座城的核心秘密，贝因加纳似乎理解了当年伊释叶修尔抹除那些痕迹的缘由，无论是出于不够信任他人还是保护之意，他的做法成果近乎完美，现在被发掘出来，也是因为贝因加纳的到来使得秘密应当重见天日。

　　“如果可以让古魔法部进内城看一看就好了，也算是不虚此行。”贝因加纳在穿过大门时说了这么一句，人生如果只能来这一次，最好还是不留遗憾，可惜他现在还做不到。

　　而赞沙玛尔这次偷听到了他感兴趣的东西，问他身边的人说，“未来可以改变拉塔古恩的天气？”

　　“还是理论，你也没见过这里在过去有那种外面狂风大作里面平静无波的情况吧。”

　　“那是因为先世是冒牌货。”黑发男人言外之意是贝因加纳肯定能做到，“那你以后就可以把这里的一部分改造成你的庄园那样。”

　　法师停顿脚步，偏过头，“是为我不能再回去的补偿？”

　　“你也可以想成‘既然都随心所欲了，原样照搬不够，甚至可以造的更好’。”赞沙玛尔给他换了一种看待方式，“原来不满意的地方可以随便改，这么好的事怎么能放过。”

　　贝因加纳笑了，“那我可要多多努力。”

　　可能是信件盒中有标着非常要紧标记的信，莉莉安直接站到阶梯宫殿外等待贝因加纳回来，直接将那份来自珀斯部落的情报交给了他。金发法师在台阶上拆开，一目十行地读完，告诉赞沙玛尔，“阿方索失踪了，审判庭内部也出现了凶案。”

　　“你干的？”眼前的人能在千里之外操纵一切的手段赞沙玛尔见识过，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贝因加纳轻哼一声，“我不捡垃圾。”

　　赞沙玛尔于是讥讽了几句人类国度的防卫，如果那时候不是主君拦着，他可能直接就一劳永逸地把那帮人一锅端了了事。

　　“他还想怎么蹦跶。”

　　贝因加纳暂时也没想明白，“按理说阿方索在家族中已经毫无利用价值，弗洛雷现在应该把精力花费在该怎么把自己的污点全都扣在他身上这件事，救他出来不太可能。”

　　经历过联合审判，贝因加纳也花了点心思在审判庭中安插了自己人，因此他得到的案件细节会比外界多上许多。

　　他在信纸上读到遇害的审判官死亡现场的描述，微皱了下眉头。

　　原始种国度的魔法自成体系，单就只留下染血的皮囊这一点，就会联想到某种古老诡异的巫术，也是这个体系所缺失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