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战士立刻上前,看到了道兰提尔所指。
不是他的回忆出了某种状况,而是在“翻阅”的过程中道兰提尔的身影一直在被映照,当中掠过的记忆纷繁复杂,少年孤零零的处于镜中,轮廓清晰,而在越来越靠近记忆的尽头时,他的背后同样清晰地显出一些黑色的影子。
道兰提尔数了数,一共有九个影子。
“这什么东西。”艾特拉丝仔细辨认道,手已经搁在了自己的武器上,“是控制人的法术残留吗。”
正在扶着镜子的卡特利昂也紧张起来,探头去看。
道兰提尔蹙着眉头,“不像,这些人影不是蛇人的。”
况且他们已经看过他所有的记忆,里面根本没有他跟任何可疑之物的接触,如果真的曾被控制也逃不过回溯之镜的再现。
那些虚影的脚与道兰提尔重合在一处,身体围绕少年后方环了一圈,仿佛有灯光从道兰提尔前面几个方向打来,为他分出众多细长的影子。
这代表什么?
艾特拉丝不敢怠慢,再三确认血祭司的记忆的确没有问题后,她扣住道兰提尔的手腕,隐隐是个钳制的架势,然后招呼卡特利昂来试一试。
年轻的虚无民战士忐忑不已,撑着回溯来到它面前,回头说了句“道兰提尔大人不会是背叛者。”
“我知道,现在只是以防万一。”艾特拉丝脸色很差,谁能想到她试了第一个就“中奖”了呢,而且还是这种盲奖,根本不知道这异常背后到底是不是他们以为的东西。
但是不一会儿后,艾特拉丝放不下的心再一次高高提了起来。
因为卡特利昂的背后竟然也有同样的影子。
“……”
“……”
“……”
在场的三个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记忆同样连贯且没有虚假的卡特利昂紧张到快要呕吐,声音发颤地提出一个猜想,“是不是镜子坏了……”
艾特拉丝没法确定,赞沙玛尔把回溯扔给他就跑了,阿卡什恩又在忙安顿那沙族的事,他们可谁都没告诉她虚无民的记忆背后会有影子。
但是她至少照过自己,没发现有同样的状况。
是唯独道兰提尔和卡特利昂特殊,还是跟虚无民在战前或者战后出生有关,年轻一辈的虚无民身上都有?
去找路那维特试试?还是把赞沙玛尔或者阿卡什恩揪过来问问?
艾特拉丝再次于今天体会到当年照顾一帮小屁孩分身乏术的感觉。
“你们别乱跑,我去找凯因。”
最终,女战士严厉地勒令他们不许轻举妄动,把回溯收起来后急匆匆走出核心城。
留下血祭司和他的护卫相顾无言。
卡特利昂为了缓解紧张空气,打趣道,“一定是我们之间有什么别样的羁绊吧。”
“卡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如果我们身上有什么……”道兰提尔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一个金色的身影从宫殿走出,步履匆匆地往庭院里拐。
“主上?”
望着贝因加纳看上去魂不守舍的背影,道兰提尔皱起眉头,不知道赞沙玛尔怎么就让主君在大局未定前一个人行动。
他犹豫了半天,让卡特利昂原地待命,自己选择跟上去看了看。
第一百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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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阶梯宫殿的贝因加纳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庭院中。
他穿过拱门就能到达海崖,那是赞沙玛尔曾带他看以刻奴亚黄昏的地方。
金发法师走近几步,很快又停下,想起拉塔古恩已经移动了位置,同样的风景已经看不到了。
可他还能看多少个黄昏?
——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修玛会担心。
这是他脑海中第一个想法,可又是他自己把赞沙玛尔丢在房间里,贝因加纳一时踌躇,定在了原地。
你怎么能这么对赞沙玛尔?
心底的声音在质问。
贝因加纳肩背紧绷,在内心的角角落落搜刮跟那个男人的点滴记忆,它们形成炽热又伤痛的烈火卷过他身体每一处。
要么过于漫长,或是过于短暂,他依然控制不了自己的命运,在世界的桎梏里挑拣地拼凑着仿佛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的结局。
可是到头来,赞沙玛尔可能是他唯一无法给予美满结局的那个人。
——不,他会让他妥协。
贝因加纳闭了闭眼,咬着牙把胸口的浊气吐出。
只有这件事,是他最后的愿望。
金发法师不想在这个时候还带着触目兴叹的多余情绪,转身往回走。
一个声音却叫住了他。
“主上。”
道兰提尔步入庭院,同样带着些愁眉不展的神色,显然在回溯之镜里看到的东西让他陷入了某种茫然的境地。
不过比起他自己的事,主君看上去状态更为糟糕,他从未见过贝因加纳有面色如此苍白的时候。
像是把自己的余力全都使出,却不能得到收获的颓丧之貌。
“赞沙玛尔怎么没有跟在您身边。”
黑发少年压抑着一丝不满,看出他们之间应该出了某种问题,于是他又补充道,“如果赞沙玛尔冒犯了您,我想他不是有意要这么做的。”
血祭司认为阿塔不是会被无聊琐事蒙蔽的庸人,赞沙玛尔的感情旁人都看在眼里,而那种全身心的投入是不沾染虚假的。
贝因加纳显然能够明白,可横在他们眼前的问题远不止这样。
美丽的金发青年来到道兰提尔面前,轻轻碰了碰他的头顶,告诉他,“我已经为你们安排好未来的一切。”
聪明的血祭司能从这个语气里听出些不对劲来,因此他试探性地问道,“难道那个未来里没有您吗,主上。”
“没有我。因为我活不到那个时候。”贝因加纳湛蓝色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笑意,“我甚至活不到你成年,道兰提尔。”
“……”
少年一下子明白症结在何处,他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作为旁观者,他却没有立场多说。
可是在静止的空气中,道兰提尔最后还是仰起脸,神情专注地发问,“您要丢下赞沙玛尔吗。”
“是的。”那双眼眸中的蓝色变深了一些,就此回答。
“为了不被他丢下?死亡会让人什么都感觉不到,您闭上眼睛后就再也不会知道他的痛苦,这样就是解脱了?”黑发少年的语气在他不自觉时变得严厉,就好像他忘记自己面对的是他们的阿塔。
贝因加纳却对这样的血祭司感到陌生,他冷淡地笑了一声,“你也变得贪婪了么,道兰提尔。‘虚无民不用再被洛斯特驱使’,你最开始的目的不是只有这一个吗。”
“我们的贪婪您应该深有体会,阿塔。”道兰提尔十分干脆地承认道,然后说出原因,“您的作为已经远超出我们的期待,人类可能会因此感恩戴德,我们只会想要更多。”
贝因加纳为这样的理直气壮展露轻微的笑容,他从赞沙玛尔那里早已体会过这种蓬勃的“欲望”,而所有的虚无民原来都是如此。
金发法师这时本该告诉道兰提尔“我给不了你们更多”,这句话可能会由此展开新的争论,但他太疲累了,不想再辩解,所以贝因加纳只是无言地拍了拍血祭司瘦削的肩膀,想听听他的忧虑,让自己分一分心。
“你脸色很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道兰提尔同样打消了与主君就虚无民的未来进行一场辩论的念头,连赞沙玛尔都暂时无法让贝因加纳回心转意,他更不可能。
当下他们应当扫清眼前的障碍,消灭最后的威胁。
“……能够映出过去的回溯之镜似乎对我有特别的反应。”
血祭司选择实话实说,因为他也不知道还有谁能解答这个异常,“……我的背后有许多黑影。”
贝因加纳跟着皱起眉头,“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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