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提斯(20)

　　贝因加纳暂时没有戳穿勋爵把从墓里盗掘出来的东西说成是藏宝图找到的宝藏这个谎言，直接问，“那位司祭有没有告诉您，这可能是灵灾？”

　　迪·卡马激动地再度握住贝因加纳的手，好像遇到了什么相见恨晚的灵魂挚友似的，“对！她对我说了，说可能是什么灵灾，我、我好像听过这东西……然后她还赶走了那些佣兵！神奇的是那些人走后，墓地的怪事就平息了。”

　　“那既然事情平息了，您还在担心什么？”

　　勋爵的表情非常惊恐，声音结巴，“那个诺特精灵临走前告诉我，让、让我密切注意墓地里的死尸还会不会‘复活’，如果怪事又发生了，说、说明那些佣兵已经死了，然后灵灾就会再回来，直到我死……”

　　贝因加纳转向赞沙玛尔那边，和他对视了一眼，回看向勋爵，“这件事莫非跟您得到的宝物有关。”

　　迪·卡马身体一抖，语气惊惶，“司祭说那副棺木上有诅咒，会诅咒所有偷了它的人，因为我向佣兵支付过奖励，等于拥有了它，所以咒死那些佣兵之后就轮到我了！”

　　贝因加纳安抚地拍拍勋爵的肩膀，声音轻缓地说，“别慌，大人，来龙去脉我大致了解了，我会帮您。”

　　“真、真的？” 迪·卡马眼中亮起希望的光芒。

　　法师点头，再问道：“但我想知道，那位诺特司祭是否给过您一些解决办法，比如把棺木放回原处，诅咒就能化解？”

　　贝因加纳也知道，如果真这么简单，勋爵大概早就办了，他只是想排除一些答案的干扰项。

　　红山勋爵绝望地摇摇头，“我提了，她说没用，诅咒会找到棺木现在的拥有者。她、她让我自尽……省得在抵抗的时候连累更多人，把灵灾扩大。”

　　听到这个“解决办法”，贝因加纳好像能描摹出来那个被他们找来的精灵司祭是个什么样做派的人了。

　　然而，贝因加纳在勋爵的话语里同样感觉到，当他在说把宝物还回去的时候，他的神色非常不舍，甚至盖过了眼底的绝望。

　　贝因加纳用叹息掩藏自己弯起的嘴角，转而表情严肃地对勋爵道，“可能现在让您逃离厄运的办法只有一个了，勋爵大人，您愿意把这副棺木卖给我吗。”

　　“什么？”迪·卡马一愣，“可是这样的话您不也……”

　　“精灵说的是‘现任拥有者’，现在诅咒还没有到来，在那之前如果您把棺木转交，说不定诅咒会跳过您，直接来找我。”贝因加纳看着他惶恐的眼睛，耐心地劝说，“我会找到破除诅咒的办法，这样您的安全就得到保证了。”

　　“可是……”

　　“时间紧迫，那些佣兵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遭到不测。也许，您再迟疑下去，灵灾下一刻就要到来了。”贝因加纳虽然话锋一紧，但马上又松了下来，“容我冒昧地问一句，那件宝物究竟如何神奇，让您如此执着？”

　　“它……”红山勋爵张了张嘴，魔怔似地缓缓开口，变成一种自我告慰似的自言自语，“佣兵说，发现它的时候，棺柩里有个矮人。”

　　“那毫无疑问是个已经死去一千多年的尸体，可他没有朽成白骨，身上一点没有腐烂的迹象，完完整整，就像、就像睡着了一样……”

　　“不、不是冰冻，那具身体鲜活无比。任何防腐措施都做不到，魔法能做到吗？维持一千多年的魔法？”

　　“……这是个奇迹。”

　　“仿佛在这副棺柩内，时间就此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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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级冰箱？

　　预告一下，贝总的血压即将徐徐升高——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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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这梦呓似的形容，贝因加纳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屏住了呼吸，以至于他在发现这件事后马上调整气息，化为绵长地轻叹，“这可真是，非常不可思议。”

　　人体无论活着还是死去，都无法像永生花那样好摆弄。它的腐败不可避免，即使不计代价地投入晶石和法术材料，能让遗体的时间固定一两百年已是最高纪录，其中最出色的成果是保存了一位长寿喜丧的国王遗体，直至他的后代让其入土为安。

　　能被智慧生物使用的力量有其极限，超过限度的只会是神力。古帝国时代，诸神距离凡人很近，原始种的祈祷很容易便会到达上天，当时恰逢古魔法仅掌握于天赋者手中，力量源自星辰的近代魔法尚未被构筑和梳理的时期。凡人没有移山填海的威能，故而神祇或是赐予神器，或是派遣使者来到大地上，帮地上种族度过难关。

　　那是一段充满神话和史诗的岁月，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在吟游诗人的指尖弹唱，在一些古籍里被诉说。红山勋爵也许笃信着，这副棺柩是流落在人间，意外没有被诸神收回的神器之一，不知为何沾染了诅咒——但贝因加纳在听到这些描述后捏紧微微战栗的手指，垂下眼眸，露出了一个隐蔽的笑容。

　　——如果来找到他的这个自称修玛的男人所言真实，那就意味着这不是神器，它是被“地上的人”制造出来的，却有堪比神器的力量。

　　“勋爵大人，请稍安勿躁。您难道没有怀疑过这段描述的真伪吗？”俊美的金发法师表情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怀疑，“也许佣兵们夸大了它的效果，‘完全没有朽坏迹象’、‘像睡着了一样’，这些形容未免说得太满了，加上我们谁都没有亲眼所见，全凭他们的一面之词……这不好吧？”

　　迪·卡马似要反驳，但贝因加纳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想必您在得到这件宝物之后已经实验了它的效果，放一些马上就要腐烂的苹果，或者将新死的动物放入其中，结果势必令您满意，但这只是几天时间，怎么证明这份神奇能持续多久呢？”

　　如果它只是比理论上的魔法防腐措施强了那么一点点，却让人因为这刁钻的诅咒惹上大麻烦，这就得不偿失了。

　　贝因加纳的话明显产生了一些效果，藏不住表情的红山勋爵脸上接连掠过半信半疑、恍然大悟、恼羞成怒的神色，堪比换了几张脸，最终定格在犹疑不决上，这让贝因加纳意识到，想要把东西撬走并不容易，被宝物迷了眼睛的勋爵大人可能需要时间权衡利弊，而他不介意等对方把能用的办法用尽后再来求助。

　　逼得太狠容易功亏一篑，反正现在日夜提心吊胆的人是勋爵，贝因加纳不再刺激对方，把话头一收，转而说起屋内的熏香，给迪·卡马几种安神草药的建议，劝他先去睡个好觉。

　　红山勋爵脸色和缓了不少，对贝因加纳表示了十足的感谢，他让佣人准备行宫最好的房间款待贵客，然后魂不守舍地离开了。

　　贝因加纳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今夜睡个好觉的机会，他在洗澡之前本想找赞沙玛尔聊聊灵灾和棺柩的事。他们两个的房间就被安排在隔壁，但他敲了门没有人应，想到赞沙玛尔刚刚跟勋爵会面时也是一言不发，贝因加纳理解他东西近在咫尺却不能马上拿到的心情，不聊就不聊吧，先好好睡一觉，趁着灾难还没到眼前。

　　回到房间的勋爵完全无法像他的客人那样安然入睡，他在富丽堂皇的房间里踱步，从挂着古帝国旗帜的那面墙走到悬挂红山家族纹章的那面，他叫来侍从，问自己送往星正教的信是否有回音，而后又召来另一人，问两天后去往弗霍斯山城的车马能否按时启程——弗霍斯是矮人王国德瑞尔的首都，那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即便是可怕的灵灾，到了那里也用不着提心吊胆了。

　　贝因加纳·翡银的到来固然让他精神一振，但即使这个人在传闻中十分强大，一个法师能发挥作用实在有限，他必须做好多手准备。

　　“星女神古因洛尔，请庇佑您的子民……”

　　人类普遍信仰风暴与智慧之神，但古因洛尔是珈蓝帝国的旧信仰，即便现在，也有一些古帝国后裔在寻求祂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