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提斯(87)

　　但贝因加纳还是隐蔽地做了一个请他进门的动作，语气轻佻地说，“走吧，统领，带您去吃圣餐。”

　　吃圣餐之前当然是准备圣餐，星洲的物产极度不富裕，几乎没有耕地，水源也难以保证，所以大部分材料长期依靠和垭口那边的珀斯部落交易得到。

　　如此一来即使是星正教的祝福祭典，准备的菜式也不会多么丰富。

　　正如贝因加纳所预料的，他们最艰巨的任务果然是削土豆，毕竟这是当仁不让的廉价又能做得非常好吃的食材之一，即使是简单烤制，撒上盐和香辛料都别有一番风味，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更加美味的做法。

　　除此之外，克莉斯多尔还筹措了不少面粉和珍贵的砂糖准备做多林蛋糕，那是一种派状蛋糕，能做多大取决于容器有多大，上面会有一层黄金酥脆的面皮，里面填满果酱和果仁，用糖霜柠檬点缀——当然在星洲的版本不会那么“奢华”，但克莉斯多尔有自信尽可能多的去还原它的味道。

　　她甚至还能省出一些材料为孩子做些蜂蜜谷物布丁。

　　今天的祝福祭来了有上百人，避开人流来到小厨房，法师轻车熟路地脱下外衣，穿上充当围裙的罩袍，指指半人多高的两大桶还没处理的土豆，说，“一人一桶。”

　　这里淡水比较金贵，只能把外皮擦擦就开始削，赞沙玛尔还没坐下，贝因加纳就找手感一样连续削了好几个，感叹道，“这里的气味，真是熟悉的感觉。”

　　赞沙玛尔试了试手里的削皮刀，问起贝因加纳在福济院时的事。

　　“在收到尤斯缇缇亚学院的入学信之前，我在北山待了五年。”法师很自然地说起那段过往，“北山能种的作物也不多，土豆是最高产的，每年都有削土豆大赛，我得了不少次第一名。”

　　也不知道他这双稳当的手是不是由此练就出来的，真是一种适合法师的修行。

　　两个人在小板凳上相对而坐，厨房空间狭小，他们头顶几乎相抵。赞沙玛尔自然也是用刀的好手，很快就赶上贝因加纳的进度，隐隐有超越的架势，这时他问道，“你为什么没有皈依？”

　　“我不信神。”贝因加纳语气很淡，反正是在洛斯提斯东边，即使在星正教的地盘上，他觉得女神也不会看过来，“可能我天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吧，教长还很遗憾，他一直很看好我成为一位圣者，甚至牧首。”

　　听上去有些大言不惭，但显然以贝因加纳的能力，这不是不可能。

　　这样看来，从贝因加纳家中生变，被福济院收养，来到尤斯缇缇亚学院求学后离开，再到成为大陆有名的富商和大法师，当中赞沙玛尔还不知道的就只有离开学院之后的那段经历了。

　　那段时间，贝因加纳从无法使用魔法的死魔之身摇身一变，成为真正的法师。

　　赞沙玛尔已经见过贝因加纳使用两个传奇法术了，即便对任何天才来说，学习传奇法术也不比创造简单多少，一个传奇法术需要记忆和理解的原典可能就是一整个书库，那是对前人晦涩成果的破译，是极为艰难的跋涉，多大的概率这是个偶然？几乎不可能。

　　赞沙玛尔还在想该怎么把这件事自然而然地提出来，银风推开厨房门，想跟贝因加纳借人去帮个忙。

　　他们今天要做不少多林蛋糕，搅拌配料是个力气活，不能让克莉斯多尔去干，所以银风就来叫外援了。

　　“行，借给你。”贝因加纳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根本不用叮嘱人快去快回，赞沙玛尔都知道干完活早点脱身。

　　替换赞沙玛尔的是力气太小被嫌弃的克莉斯多尔，她变成坐在贝因加纳对面削土豆的那个人。

　　“谢谢你能来，贝因哥哥。”年轻的圣女即使眼睛看不见，也能轻松驾驭手里的小刀，这可能都是童年的肌肉记忆，“其他人都去忙着布置了，如果你今天没来，我们的进度就要落下啦。”

　　“不用谢，我刚好有时间。”金发法师在间歇还能帮对面的人把筐里削好的土豆匀一匀，别一个不小心冒出来掉到地上弄脏。

　　“而且，我也有事想问你。”他这样说道。

　　“什么事？”

　　“你知道虚无之神吗。”

　　克莉斯多尔手上一停，提问的贝因加纳却神色如常地继续动作，剜出一些手中块状物的凹洞，削得仔仔细细。

　　“虚无之神洛斯特。”年轻的圣女的默声没持续多久，话音就响了起来，“祂是创造虚无民的一位古神。”

　　“是祂发动了二百年前的那场圣战？”

　　克莉斯多尔点头，“白银圣战其实持续了很长时间……至少三百年，但那时候还不是那么大规模的进军。”

　　贝因加纳抓住一个字眼，“你说祂是一位古神。”

　　“是的，那一位不是这个世界的神。”

　　法师终于不再专注于手上的活计，抬起头，“祂是神国的神吗。”

　　不属于这片大地，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渡海而来的精灵和人类。他们自称从名叫卡辛铎尔的神国而来，后来也证明了那里很显然不是个杜撰的地方，而是真的存在于被大陆包围的海洋尽头，凡人无法到达的世界“背面”。

　　这种无法到达，无非是这颗星球的禁制让两个地方不能互通罢了。

　　而在记载中这种禁制的第一次打破就是神民到来的一万年前。

　　神国的神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地盘而在星洲，祂被神国驱逐了么。

　　不论怎样，贝因加纳先确认一件事，“祂在圣战时确实战败，再也不能干涉现世了，对吧。”

　　克莉斯多尔没有看贝因加纳，轻声说，“只要维持现状，至少一千年之内，祂做不到。”

　　金发法师嗯了一声，重新变得沉默。

　　虚无之神是神国的神祇，所以能与祂沟通的“阿塔”，才必须是从那里而来的人、神民的血裔吗。

　　这回忍不住开口的是克莉斯多尔，她好像酝酿了不少话语，可是还没出口就被贝因加纳制止。

　　“嘘，别说，克莉斯。我不想知道你们的神怎么想，也不关心你们对虚无民怎么想。”

　　“谢谢你们装作什么都没感觉到。”法师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头，像她小时候那样。赞沙玛尔是虚无民，而诸如克莉斯多尔和银风这样特别受神青睐的圣职者感受他们，看的从来不是外表，在这些人眼中，异教徒的“颜色”是不一样的，什么伪装都没有意义。

　　知道这两个人在为他着想，贝因加纳摇了摇头，笑着说，“我们还是回忆美好的过去吧。”

　　“……好。”克莉斯多尔露出微笑，“你还记得教过我的饮料吗，用百香花做的发酵饮料，有苹果酒的味道。”

　　“记得，我闻到了，看来你这次准备了不少。”贝因加纳语气柔和地道，“你们的努力不会白费，星洲会越来越和平的。”

　　然后两个人就没有再多的交谈，直到把食材装满容器，赞沙玛尔回来看到差不多了，用眼神催促贝因加纳。

　　法师驳回他的目光说，“至少喝一杯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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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总，从来不浪费一丁点得到情报的机会，不然还真的是来削土豆的吗x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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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济院提供的果啤虽然看上去是酒，但其实是不含酒精的饮料。百香花易于运输，发酵的时间短，味道也很不错，是种非常适合大规模庆祝会上使用的廉价饮品。贝因加纳去用餐室转了一圈，给赞沙玛尔和自己拿了两杯酒，这里的器皿都是木头或者粗陶的，会把食物和酒水染上容器的怪味，但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会介意，免费的餐食非常受欢迎，很难开口挑三拣四。

　　星正教早在入秋开始就在亡人市集的大街小巷四处活动，用慈善的名义邀请那里的人参加他们的祝福祭典，一些本就是信徒的人响应了他们，但更多的是在星洲出生，习惯于无神照拂生活的平民和奴隶。

　　商主们起先不喜欢这些圣职者在自己的地盘传教，但修士们只说祭典上有免费的菜肴和甜点，根本不提其他的，如果不是他们穿着圣袍，可能会被认为是哪里新开张的店铺为了招揽客人开业大酬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