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民想要的太多,却从来没有问过贝因加纳能不能、以及愿不愿意做到。
贝因加纳不介意回应他人的期许,在他心甘情愿这样做并且能够做到的时候。即使现在想要拥有赞沙玛尔的初衷改变了,他也不会放手,让拉塔古恩获得新生很难,可能需要搭上他全部的身家,但他觉得自己可以。
可是一个人类总有力量的极限,有做不到的事,统治虚无民就是其中一件。
无论克罗斯·提昂还是这座城市的人,他们的想法都很怪异,寿命堪比巨龙的虚无民难道要习惯频繁更替王座上的身影,被下一个、再下一个不知所谓的主君牵着鼻子走吗。
贝因加纳终究会逝去,当他不在了,无法习惯王座空置的虚无民不得不再去寻找新的阿塔,到了那个时候谁能保证他们的手段不会掀起波澜,不会奏响战争的序曲?
现在就让虚无民接受自我统治,由他帮助他们“占领”这个世界的一片天地。这些人都是赞沙玛尔割舍不下的同胞,贝因加纳绝不会放着他们不管,即使是婴儿学步般艰难前进,他也将有始有终地牵着他们走过去,不是领导他们,而是用平等的态度对待这些人。
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如果,”黑发男人突然抓住他的手,“如果我不想走,希望你留在这里,贝因,你能把拉塔古恩当成自己的家吗,把虚无民当成你的家人。”
手上传来难以忽视的温度,金发法师瞳孔抖动了一下,仿佛被“家和家人”刺伤。
赞沙玛尔很想告诉贝因加纳他们需要他,但表达感情从来不是他擅长之事,尤其是正面感情。他显得相当心急,说得语无伦次,“对不起,你能重新考虑一下吗?我害怕你不会跟我走,所以真正的目的……我一开始没有告诉你。”
他感觉到主君的指尖有些抖,以为他在生气,努力握紧了它。“阿塔能够完全掌控这座都城,比你想象得更为复杂,我们需要你在这里,这样虚无民才有未来,不是那种融入世界的未来,我们根本不可能被接纳。”
白银圣战才过去二百年,他们手上都染着原始种的血,古战场的血晶簇仍未凋零,邪魔的恐怖阴影还聚集在星洲上空,短短几年时间就和洛斯提斯那一头的人握手言和?这怎么可能呢。
“你去找道兰提尔,他会告诉你虚无民的历史,我们和原始种的不同不是那种单纯的人类和精灵的不同,你的想法会改变的,贝因,你会明白我为什么想要你留在这里。”
“……我不想知道你们的秘密。”
知道得足够多,语言就成为枷锁。贝因加纳抗拒地闭上眼,像是只要闭眼,撕掉一角的海崖就会浮现在眼前。
“这里永远都不会成为我的家。”金发法师抬起脸,轻声的宣告却能叩出巨响,他目睹赞沙玛尔讶异和悲伤的神情,在它再度变化之前,他重新垂下眼帘,“……虚无民也永远都不会成为我的家人。”
——我真正的家人已经彻底离我而去,那个空洞就连冒出填补的想法都分外痛苦,无法被后来的人干涉。
这甚至不是时间和感情能够填平的东西。
贝因加纳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松脱了,他闭了闭眼,试图说些什么,结果听到赞沙玛尔声音嘶哑地开口,“你为什么要在自己脑子里放一个法术。”
贝因加纳猝然抬眸,对上黑发男人的目光,他发觉原来赞沙玛尔脸上没有表情看人的时候,神色是那么冷。
他一下就明白了大巫师会被召回的真正原因,但没有什么好愤怒的,至少这件事他可以理解。
而法师也打算实话实说,“……我不想我的敌人窥视我的脑子。”
“你的敌人,是古因海姆诸神吗。”赞沙玛尔不甘心地凑近了,“是祂们某一个,还是祂们全部?”
偶然学会一个传奇法术可以当作是奇遇,两个听上去也不是那么出格,他不会认为贝因加纳掌握的传奇法术止步于三个,那么他的敌人的范畴就决不是这片大地上的生灵,就算是智慧神殿、星正教,精灵或是巨龙,都不可能。
他之所以能够排除,只是因为贝因加纳如果真的想对这些存在做些什么,早就能得手了。
不能用力量战胜的东西,挑拨战争也许可以,商业行为也许可以,宗教可以从信徒下手,种族可以从分裂他们或是引入外敌开始,国家政权的分崩离析更是简单至极,贝因加纳没有做,不是不能,而是他不需要。
能在自己脑袋里塞一个炸弹的人,不会对敌人有任何恻隐和怜悯之心。
他需要赞沙玛尔,需要一把弑神武器,所以弑神这个对其他人来说天方夜谭的目标,基本上就会是贝因加纳的目的所在。
“你想弑神,所以你需要我,是不是?”赞沙玛尔晃了晃法师的肩膀,确认道,“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想,我就能为你做到,主上。”
——所以留下来,我能实现你的愿望。
“不。”金发法师后退一步,干涩地说,“我不想走那条路。最坏的结果是我失去您,神却没有被打败,那我还剩下什么?”
所以他干脆不去做这个赌注,原本……如果没有遇见赞沙玛尔,他也早就到了需要抉择的时候。
贝因加纳现在想要的是一个能陪着他的人,也许,等他寿命将尽时他会去放手一搏,求得一个心安理得的结果,但不是这个他试图迎接美好生活的现在。
赞沙玛尔目不转睛,“那就解除你脑子里的法术,它太危险了,我能保护你。”
贝因加纳拒绝了,“您刚刚还说不会跟我走,如果我什么都得不到,我自然还需要这些法术。”他注视黑发男人凝重的表情,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道,“我的精神海非常坚韧,它被动过不止一次了。”
“……什么。”赞沙玛尔语气森冷。
“您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获得这些力量的?”金发法师下意识躲开对方的视线,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气魄,“让我来告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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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bq吵架吵的一波三折需要吵两章,这回终于要轮到修玛血压升高了——
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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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魔之身无法习得魔法,也没有血脉天赋获得上天的馈赠,就连尤斯缇缇亚学院也缺乏对这类人的系统研究,因此贝因加纳开始了自己的秘密实验,以用自己做实验品的方式。
贝因加纳的优秀足以令学院特批给他一座研究工房,他特地选择非常偏僻的位置,在那里的地下室中割开自己的血管,采取血样,采集身体组织,尝试过调配药水进行所谓的“通灵”,用魔药试图改造自己的身体。
当一切宣告失败,他离开学院,却没能放弃。在用手上的魔药专利和改良符文撬开一些商机后,他变得越来越富有的同时也主动接触到不少从事各种法术研究的学会与结社。
在那之中,他私下资助了一批拥有不合伦理的观点和学说、被施法者群体放逐在外的学者和法师。
“其中有个死灵学会的领头人,成为了我之后的‘老师’。”贝因加纳的语气很轻,回忆这段过往时也毫不痛苦,甚至有些怀念,“他是个有许多奇思妙想的老人,与他第一次见面,我就有预感他也许能够帮助我。”
实验仍在继续,只不过比起他在学院时孤军奋战,这回的帮手更多。他们拿着贝因加纳给予的资金,用炼金器、刻印甚至魔文字来试图改造他的身体,想让他能操控魔力,与法术同调,为此付出了无数艰辛。
贝因加纳那时的记忆说不上清晰,工房中总有一面镜子能让他时刻观察自己的模样,他注视镜中形容狼狈的少年,记得纤细的手臂和脆弱的颈项,记得被锁在铁椅上的十五岁的自己,记得那些惨叫。
那叫声实在过于刺耳难听,一定不是他发出来的,为此贝因加纳总会严厉地询问学会的人,是不是还有他不知道的其他实验品,所有人都否认,他们不敢欺骗自己的主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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