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切都以女儿的感受为先,才最终对这桩婚事让了步。
婚后许多年里,一家人风风雨雨地走了过来。
路潍州对桑晴一直如恋爱时那么体贴温柔,况且后来又有了路桥,桑庭竹才开始真正试着接纳了他,并把商泰的一些权利让渡给他。
只是谁也没想到,正是因为权利的不断让渡,才为他自己的宝贝女儿招来了灭顶之灾。
路潍州和洛颀逼死桑晴,又趁桑庭竹年迈经受不住打击之际,将商泰彻底据为己有。
……
路桥安静地坐在他父母对过,漫不经心地吃了点他外公带来的甜点,压下心底那股恶心感。
随后他一言不发地起身,拎起玄关架子上的几个购物袋上了楼。
袋子里装的,都是他和桑晴为苏釉选购的衣物和日用品。
他第一次从苏家出来时就已经很想买了带给苏釉了,但最后还是先压了下来。
他对苏怀民的印象很不好。
所以在他面前,他情愿多做一点保留,以免他看出自己对苏釉不同寻常的感情,将来反而会拿苏釉来拿捏他。
到时候再想让苏釉到路家来就很不容易了。
路桥一路上到二楼,沉默着进了自己的卧室,将东西仔细地装进了柜子里。
一片安静中,楼上的敲敲打打声隐隐约约传了下来,路桥的动作顿了顿,不觉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桑晴的动作很快,已经在让人准备三楼的卧室了。
路桥选了和以前一样的位置,靠近三楼楼梯口那间卧室留给苏釉,而他自己仍然住原来那间,隔壁连着书房。
不过,苏釉现在还小,虽然现在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住在旧街那套老房子里,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害怕。
如果他害怕的话,那么他们可以暂时住在一间房间里。
路桥微微仰脸,唇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
苏怀民应该是真的上了心。
三天后,他就联系了桑晴,说已经对旧街的适龄儿童做完了登记工作。
当天下午放学时,周叔驾车,路潍州夫妇一起去学校接了路桥和辛免,几人一起去了旧街。
苏怀民今天倒是很清醒,身上也没什么酒味儿。
只是苏家的客厅太小了,一行人踏进去,就恨不得人挤着人转不开身了。
苏釉更是一只手扯着苏怀民的衣角,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来,大眼睛眨呀眨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他这时候还很爱很爱苏怀民。
即便苏怀民一走就那么多天,即便家里只留下十块钱,但是无论多冷多饿,苏釉都还是爱他的父亲的。
对他而言,父亲就是他的天,也是他的地,是他无论何时何地看见了,就算害怕也会生出依赖之情的存在。
他从不会往坏里想自己的父亲。
就算后来,苏怀民越陷越深,喝醉了就拿他发泄,对他施暴,他也没有真的恨他的父亲。
如果没有后面,十岁那年发生的那件事情,他了无生意地一刀刺进自己心口的话,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真的恨苏怀民。
他表面上很冷,心确实又热又软的。
苏怀民给了他一分的暖,即便是无意识的,但他都会牢牢记着,并抵消掉他所有的不好。
“柚柚过来。”路桥这会儿看不得他那样依恋地扯着苏怀民的衣角,便蹲下身来笑着对苏釉招手。
苏釉闻言,眼睛立刻就弯了起来,他从苏怀民身后走出来,怀里还抱着那个对他而言十分巨大的汽车人玩具。
他换上了上次桑晴带来的新衣服。
天蓝色的小外套将他的脸衬得格外白,眼睛格外黑,笑起来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好好看啊哥,”辛免在房间里找不到坐的地方,忍不住团团转了几圈儿,这会儿看见苏釉,他终于停了下来,抱着书包跟路桥偷偷咬耳朵,“好像我在超市里看到的那个最好看的玩具娃娃。”
看苏釉走了过来,他便闭上了嘴巴,和路桥一样,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来。
“哥哥。”苏釉看着比前几天精神了许多,眼睛都是亮的。
“爸爸这几天在家陪你,很开心对不对?”虽然不愿意,但路桥知道他确实是在为这个开心,有些不太情愿地问。
“嗯。”苏釉用力点头,眼睛又弯了几分。
这几天苏怀民帮忙在做贫困儿童的登记工作,他们家来了不少人做登记,爸爸一直在家没怎么出门,苏釉觉得,这是他最近过的最最最开心的几天了。
路桥看着他,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柔软的发顶,心底又酸又涩,可却和他一样,慢慢弯起了眼睛来。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和路潍州桑晴说话的苏怀民。
即便他永远都无法原谅上一次苏怀民对苏釉做的事情,甚至包括前几天他看到的那些事情,但是,如果苏釉那么爱他的父亲,他是真的愿意拉他一把。
如果这一次,苏怀民能好好地走下去,那么,苏釉就真的可以拥有一份亲情。
他看的那么重的亲情。
他将手又在苏釉发顶揉了一把,才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位是辛免哥哥。”见苏釉好奇地打量辛免,路桥向他介绍道。
“辛免哥哥。”苏釉立刻童声童气地叫。
“好乖哦。”辛免笑起来,学着路桥的样子碰了碰苏釉乌黑的发。
“玩具你会玩儿了吗?”路桥见他宝贝地抱着自己上次送给他的那个玩具,便温声问道。
“嗯。”苏釉立刻点头,拉着他的手为他演示。
这种汽车人的变形范围很广,还有“激光”发射功能,像苏釉这么大的孩子还看不懂说明书,所以很多家庭最初都是当做亲子玩具来玩儿的,到了后面才交给孩子自己玩儿。
苏怀民是肯定不会陪苏釉玩儿的,但短短三天的时间,苏釉却已经将全部功能与玩法都摸索了出来。
他太爱这个玩具了,这几天连睡觉都抱着不舍得撒手。
“柚柚好厉害。”路桥看完,忍不住笑着夸赞道。
苏釉便将玩具往怀里抱了抱,小脸却悄悄地红了。
苏家的房间小,三个孩子凑在角落里说话,但大人们那边的交谈声也完全可以收入耳中。
路桥侧耳倾听,听到苏怀民终于将十几个经济条件较差,无法读幼儿园,或者义务教育结束后,没有办法继续读书的孩子的基本情况介绍完毕。
“你做的很好。”桑晴含笑道谢,“这些资料我们还会进一步审核,通过的孩子可以接受我们项目的援助就近入学。”
她顿了片刻,又按照和路桥约定好的话术说道:是这个样子,我们手里有一个龙大附小下属幼儿园的名额,为了感谢您的帮助,我们的意思是,优先将这个名额给苏釉,您的意思呢?”
桑晴微微含笑,不紧不慢地挤压掉苏怀民心底的不确定:“当然,如果您这边有别的想法,我们就将这个名额给别的更需要的孩子。”
毕竟,对于好的事物或者事情,每个人的本能就是想要占据先机。
果然,随着桑晴娓娓道来,苏怀民眼里的犹豫消失了。
最初听到只有一个名额时,他还在考虑自己有没有时间可以去接苏釉。
毕竟他现在的生活一团糟,哪天喝醉了根本不可能记得孩子的事,有时候甚至还有可能好几天都不归家,……
到时候,苏釉该怎么办?
要不随便让他就近入读吧,他想着,让他自己上学下学算了。
但桑晴一说要把名额给别人,他立刻就横下了心来。
“我们没有别的想法。”他飞快地道。,“能读龙大附小下面的幼儿园当然最好了。”
苏釉还在专注地玩玩具,没有听到他父亲的话,但路桥听到了。
他的唇角终于不动声色地抬了起来。
“我就怕。”苏怀民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犹豫道,“我就怕我有时候会没时间去接他。”
“就近您也是要接的。”周叔笑着插话,“他才豌豆那么大,一个人怎么上下学,不说人贩子,单过个马路,那么点都有可能在司机的视角盲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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