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路桥拉着桑晴站住,拉着她重新回到他外婆的墓前,轻声问,“妈妈觉得是自己的错?”
桑晴愣了下。
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的,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
“小桥。”路潍州眉心紧蹙着追过来,“别乱说话。”
可路桥却没有看他。
他仍拉着桑晴的手,将自己和她的手重叠在一起,紧紧按在冰凉的墓碑上。
“妈妈,”路桥说,“如果我是你,你是外婆,你会怨我,恨我吗?”
“那怎么可能?”桑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她蹲下身来,抬脸望着路桥,“妈妈最爱小桥了,小桥对妈妈而言,重逾生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妈妈都绝对不会怨恨小桥的。”
她似乎觉得路桥这个问题很不可思议,抿了抿唇重复道:“绝对不会。”
“那外婆也同样不会怨恨妈妈。”路桥说,一双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外婆是因为很爱妈妈,才会趁放假亲自去接妈妈,外婆是抱着喜悦憧憬的心情去接妈妈的,想看到妈妈笑,看到妈妈扑进她怀里撒娇,外婆是抱着让妈妈幸福快乐的心去的,外婆出事的那一刻,或许想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害怕妈妈会因此自责内疚,会不能够再开心。”
桑晴的眼睛蓦地张大了,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妈妈每次来都希望外婆在那边可以过得很好,可妈妈在外婆墓前这样内疚,外婆怎么可能会好,怎么可能会安心?”
这句话振聋发聩般炸响在桑晴耳畔,让她心头那道始终无法绕出的,“当局者迷”的迷雾终于彻底散开。
“妈妈,”路桥说,眼睛也潮湿了,“那都是意外,不怪任何人,您更不应该为此内疚。”
桑晴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呜咽声压了下去,流着泪重重点了点头。
而路潍州也走了过来,轻轻顺了顺她的长发,一言未发。
他的表情很凝重,眉心蹙着,说是心疼桑晴也说的过去,说是懊恼隐忍也说的过去。
“爸爸,”他还未及发难,路桥却率先看向了他,一双凤眸漆黑,有着不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冷静与理性,“您今天说的话很有问题,我希望您以后不要再说了。”
“我说什么了?”路潍州强压下心头仿似被人看穿了的心虚,没好气地说,“惹哭你母亲的难道不是你?”
“第一,”路桥一板一眼地说,“外公确实是见老了,但每个人到了外公这个年龄都会老,外公心里有外婆,并没有因为外婆的离开就忘了她老人家,他延续着外婆的事业,有空就来看望外婆,替外婆活出了她的那一份精彩,外公没有遗憾。”
“第二,您不应该说’要是当年”这四个字,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意外,有无数的生老病死,并不是因为谁错了才会发生,爸爸,您应该向外公学一学人生的格局。”
“第三:……”
路桥没能继续说下去,因为路潍州脸色已经青了,抬脚重重给了路桥一下。
路桥被踢了一个趔趄,被桑晴抱进了怀里,抿着唇一言不发。
“小兔崽子!”路潍州既震惊又愤怒,但更多的还是心虚害怕与惊疑不定。
他不认为路桥这个年龄能看出这么多事情来,更怀疑是不是桑庭竹看出了什么端倪,特意点拨了路桥。
老头子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是担心自己的女儿会伤心,所以通过孩子传话,既敲打了自己,也再给自己一次机会的意思吗?
他心里七上八下,虽然已近初冬,却不由得头皮发麻,后背蓦地炸出一层毛毛汗来。
作者有话要说:
幼幼现在就被骗着叫妈了,HIAHIAHIA
感谢大家关心,我看最近到处都开始爆发了,大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章会掉落小红包哦,感谢
第74章
朝阳初升, 将池水染成了一块金蓝相交的碧玉。
碧玉中,苏釉犹如一尾灵活的游鱼,只双脚一蹬, 指尖便碰到了岸边。
他心底一喜, 利落地窜出水面,抬手将湿漉漉的黑发抚向脑后。
只是, 随着视野逐渐清晰,他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凝固, 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
“哥,”他略微有些挫败, 又带着隐隐的撒娇意味,“你怎么这么快?”
明明这次他觉得自己已经超常发挥了, 但路桥竟然还是比他更快地到了终点。
“小崽子。”路桥懒洋洋地靠在池壁上, 看着他略带挫败地抿紧了粉润的嘴唇,忍不住很低地笑了一声。
他指尖一挑, 一串晶莹的水珠便跳跃着落在了苏釉玉白的脸颊上。
“跟我比,”他说, “你还嫩了点。”
“还不是因为你比我高,”苏釉有点羡慕又有点不服气地看着路桥,随即游到他身侧,与他靠的极近,“反正我不认输, 大不了明天再战。”
苏釉已经不是三岁时候的小团子了, 他马上就满十岁。。
虽然脸上的稚气还未褪去,但他已经抽高了身条, 如果只看脸的话, 已经和高中时期的苏釉没有太大的区别。
此刻, 他仰脸笑望着路桥,湿漉漉的眼睫下带了点倔强,又带了点促狭,让路桥恍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时又身在何地?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与苏釉拉开一点距离:“快上去,要吃早饭了。”
苏釉抿了抿唇,一缕微不可察的失落从眼底划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路桥最近多少有些避着他。
“都说了明天再战,”他倔强地看着路桥,“怎么,你怕了?”
路桥看着他,像是好笑般勾了勾嘴角:“怕了,行不行?”
“不行。”少年一双桃花眼漆黑而凌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非得要一个答案出来。
路桥不知道自己哪里触了这孩子的逆鳞了,他垂眸看着苏釉,将他额前的碎花顺到脑后去,目光柔和又宽容。
“听你的。”他说。
苏釉愣了愣,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快瞬间散尽了,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过于敏感。
因为路桥对他确实是太好了,好到……好到他这辈子都不想离开他。
“哥,”他轻轻地叫了一声,“那明天再比。”
“好,”路桥笑了一声,语气里的宠溺几乎就要溢出来,“知道了。”
又说,“走啦,去吃饭。”
他说着话,撑在池壁的手臂微一用力,就利落地翻到了岸上,随即,一片深色的水花在他脚底慢慢溢开,染湿了地上的卵石。
他已经十六岁了,长得身高腿长,身上的肌肉线条削薄流畅,窄而薄的腰线将肩膀衬的格外宽阔。
既有少年人的蓬勃朝气,又比同龄人多了几分这个年龄所不具备的沉稳理性,气质很是迷人。
“李叔。”他抬手取了浴巾围在腰际,抬脚向前迎了几步。
苏釉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叔怀里抱着个小奶狗来到了池边。
小狗是路桥前几天刚捡回来的,还没桑庭竹的鞋子大,但路桥偏偏给他取了个“大贝”的名字。
苏釉想着,不觉笑了起来。
“怎么样?大贝。”路桥将黑乎乎的小东西托到手心里,宠爱地点了点小狗的鼻尖儿。
大贝被捡回来那天,已经饿的奄奄一息,这两天全靠李叔无微不至地给他喂羊奶,才终于捡回了一条小命来。
虽然能跑能跳了,但身体还是虚的,所以李叔带它出来,总是不舍得让他自己跑。
“嗷呜。”像是能听懂路桥的话,小奶狗在他手心里轻轻地蹭了两下。
“哥,”苏釉抿唇看着大贝,眼睛里有点紧张,“我也想抱抱它。”
路桥便把托着小狗的手伸过来,看苏釉小心翼翼地将毛绒绒的小东西抱进了怀里。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