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细微的动作, 那枚戒圈在他无名指上微微泛出低调的光泽来。
捏着笔的手不自觉收紧, 苏釉的眼睛心满意足地弯了起来。
这一晚上,这样的动作他已经重复了许多遍。
像是不敢相信般一遍遍确认, 又像是在一遍遍体味着这猝不及防的惊喜与甜蜜。
路桥不动声色地忙着手上的事情,直到苏釉重新低下头去, 他的嘴角终于再压不住,一点点翘了起来。
隔着书桌,他抬眼看了正在奋笔疾书的苏釉片刻,随即重新将视线移到了电脑屏幕上。
“对了,哥, ”不过才几分钟过去, 苏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般重新抬起头来,“你刚才说, 那些礼物都是可以见人的……”
他看了看手上的戒指, 有些犹豫道, “这个不可以吗?”
“不是。”路桥温和地看着他,目光中笑意湛然,“当时我还不能完全确认你的心意,所以才刻意避开外公他们,以免给你造成额外的压力。”
“明天,”他顿了一下,眸子里的笑意更浓了些,“我们可以一起戴着戒指,告诉他们我们的决定。”
苏釉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能抿住嘴角的笑意。
“好。”他重重地点头,随即抬起自己的手来,情不自禁地在那枚戒圈上亲了一口。
他的动作带了十足的孩子气,可却让路桥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很浓烈的感动来。
大部分时间,苏釉其实很容易满足,也很容易开心。
但像今天这样开心到情难自禁的样子,却很少见。
路桥知道,这一次,他的心应该是真的放下来了。
无论是很多年前,苏釉故意用水浇了他不小心带回来的情书,还是十五岁那年,苏釉在草坪上对他的试探,以及那一次,他借苏怀民的话问他约会的问题……
归根结底,一切都不过是他内心缺乏安全感的外在表现。
对于成年人来说,他们间的年龄差其实算不上多大。
但对于孩子来说,七岁的差距就显得格外明显了些。
再加上他虽然年纪轻轻,但社会地位却已经远超圈子里很多即将退休的前辈,就更加加剧了苏釉心底本就存在的不安。
路桥心里对这些很清楚,因为换位思考的话,他自己或许会和苏釉有一样的表现。
或者会更粘苏釉一些也说不定。
所以苏釉小一些的时候,他总是不停地通过别的方式,来打消他心底的顾虑。
可唯有现在,他亲手为他圈上这枚指环时,他知道,他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路桥没说话,垂眸打开了左手边那只常年上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摞信封来,放在了桌面上。
“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他笑着将信封推向苏釉,神情间难得地带了一点腼腆,“那一次我告诉过你,等你长大了,哥也会给你这个。”
苏釉当然记得,那时候他还一直以为路桥是在骗自己。
他从没想过,路桥说的都是真的。
他从没有骗过他。
他抿了抿唇,眼睫不自觉潮湿了起来,他将那几个信封托在掌心里,明明没有多重,可他却觉得沉甸甸的。
让他感动,让他安心。
“没有很多,只有七封,”路桥含笑道,“从那时候起,我每年都会给你写一封。”
他说着,又像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垂了垂眼睛,“只是之前你还太小,所以我一直都为你存在了这个抽屉里。”
路桥的信封都很简单,可苏釉却知道,他的这份心思却是多漂亮的信封都比不上的。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捡了最上面那个想要拆开,却被路桥倾身按住了手背。
“回去再拆。”他说,眸中的笑意温温柔柔地笼着他,让他不忍拒绝。
苏釉知道他不好意思,为了让他不那么不好意思,他伸手将自己的书包扯了过来。
“那……”他将路桥给自己的几个信封小心翼翼地装进书包,又将自己精心准备的那个信封掏了出来。
像两个互相交换礼物的小朋友一样,苏釉红着脸将自己的信封推给路桥:“我也有为你准备。”
“谢谢。”路桥接过来,很认真地看了信封上苏釉亲手画上的那一幅幅小人画,随即做了一个让苏釉更加脸红的动作。
他垂眸轻笑,微微低头,将柔软的嘴唇印在了最后那幅画上。
*
大约因为恋爱的关系,高三这一年,苏釉从没觉得苦过,只觉得生活甜蜜美好的要命,有无数无数的希望在前面向他招手。
高考结束的那天,路桥和上次一样,早早就等在了考场外面。
苏釉一路小跑着坐上车去,投进他的怀里,勾着他的脖颈与他深深接吻。
车窗开了一线,但路桥知道,这一次没有人在外面偷偷拍摄他们,而且,就算真的拍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因为这个暑假,他们订婚的消息就将正式向外界公布。
之后的一切更是顺理成章。
苏釉大二那年,刚到结婚年龄,两人就手拉着手去领了证,桑庭竹和桑晴更是为他们准备了盛大的婚礼。
这一次,苏釉仍然学了医,只是初衷和以前略有不同。
因为这次他想要为他哥分担一些肩头的担子,所以从龙大附属的医学院读完博,就立刻进入了商泰的研发部门。
负责并参与一些科研小组的重要工作。
两个人虽然都很忙,可谁都没有忽略过家庭。
因为路桥一直惦记着团团,所以他们要孩子的时间节点和上次几乎一样。
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路桥再次看到了乖乖啃着大拇指睡在医院婴儿车里的团团……
和上一次几乎一模一样。
仿似,他一直就等在这里,等着自己的爸爸们来接他回家。
那一瞬间,路桥缓缓地垂下眼睫,遮住了自己眼底的潮湿之意,而已经年迈的桑庭竹则露出了孩子般十足喜悦的笑容来。
苏釉笑着站在路桥身侧,紧紧和他十指交握,看桑晴如珠似宝般将孩子抱进怀里,小心翼翼得样子仿似平时第一次抱孩子一样。
上一次总在路桥梦中出现的场景,终于以这种方式,切切实实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
团团六岁时,路桥和苏釉迎来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一个十分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儿。
和团团不一样,这个孩子更像路桥一些,一双凤眸乍一张开就流光溢彩,漂亮至极。
桑庭竹说,和路桥小时候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桑晴更是翻出了路桥小时候的照片,喜滋滋地拿给苏釉来看。
唯有苏怀民和孩子们仍不太亲密,因为团团太像苏釉,他看到团团的时候总会和看到苏釉时一样,会不自觉想起自己失败的前半生。
而小的又太像路桥,每次和那么个小东西一对视,他心里莫名就会升起忌惮之情来。
家里人商量了许久,本想为这个孩子取“苏”姓,但苏釉拒绝了。
他不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如果不是怕气死苏怀民,他其实很想跟着外公和桑晴姓。
不过团团已经取了“桑廷”的名字,最后他拍板,将孩子的名字订做了“路锦”。
寓意一路繁花似锦。
家里人多,对孩子们的教育理念却相对统一。
如果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他们一向都秉着尊重与爱护的原则对待孩子。
而桑廷和路锦兄妹二人也都十分争气,成长的无比优秀。
许多年后,苏釉和路桥两人并肩坐在阳台上品茶晒太阳时,苏釉还含笑向路桥感叹。
“路桥。”他很少叫他的名字,但每次直呼他的名字都是在极度认真的情况下。
“之前我看过一本书,”他说,“书中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完全不留遗憾。”
他停顿了下,在路桥专注的目光下微微笑了起来:“其实不是的,我觉得我这一生就像童话一样完美,真的什么遗憾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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