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他远走高飞,甚至可能会隐姓埋名永远不再回来,留下路潍州和洛颀互咬就足够了。
他相信,以路潍州的报复之心,洛颀后半辈子绝对不能好过。
这是他处心积虑送给洛颀的大礼。
是时隔八年之后,他给自己十岁那年洛颀那句话的回应。
那年,他差点没能活过来,而脱离危险后,他第一次下定了离开苏怀民的决定。
他想去寻找自己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的妈妈。
在他心里,妈妈肯定是要比苏怀民好的。
即便她也会打他,但是女生的力气也总没有男生那么大吧?
而且,他听过歌,歌里面都唱「世上只有妈妈好」的。
那一年周茉也不过刚刚十八岁,为了她母亲的病,她跟着一个男人,身份不伦不类。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知道洛颀的踪迹。
她也有洛颀的电话,只是洛颀厌恶旧街的一切,从不愿意搭理她,更不会接她的电话。
苏釉记得很清楚,自己出院那天,周茉求了那个男人,那男人让司机带他和周茉去了洛颀在的地方。
苏釉记得,那是一个度假村,抬头可以看到巨大的树屋。
周茉先上楼,让苏釉在楼下等着。
但等了好久周茉都没有下来,最重要的是,苏釉是真的太想太想见自己的妈妈了。
他下了车。
因为车子就停在那栋房子前,司机并没有阻止他。
小孩子的脚步很轻,他紧张地走上木质楼梯,上到二楼,站在门口。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洛颀的声音。
很小的时候应该也是听过的,只是他早已不记得了。
洛颀的声音好听,笑声也好听,可说出的话却恶毒至极。
“苏怀民不想要了,就扔给我?当我是傻得吗?”她说,声音里笑意盎然,“既然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救回来,就让他死了不好?一了百了,大家都没有烦恼。”
苏釉没听到周茉的声音,后来才知道,洛颀前面已经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周茉已经气到没办法发声。
“既然你这么好心,都为了你妈出来卖了,再多一个拖油瓶又能怎样?”苏釉僵在了门口,眼泪不自觉流了一脸,他一动都不动地靠在木质的树屋门外,听洛颀继续说,“毕竟你愿意为人牺牲,我可不愿意。”
原来,“世上只有妈妈好”都是骗人的啊。
苏釉想。
木门被拉开,周茉走了出来,看到了门边的苏釉。
看到他的那一刻,周茉略显呆滞又愤怒的眼神变了,变得痛苦又心疼,一瞬间,眼泪不可控制地从她眼睛里滑落。
苏釉年幼时过的不好,吃的最多的是白面条,所以直到十岁,仍像个小不点。
他抬起自己扎满了针眼儿的手,握住了周茉冰冷尚在颤抖的手,带着她下楼。
看起来那么冷静。
十岁那年,苏釉遭了两次劫。
第一次,是那柄差点穿过心脏的刀。
第二次,是洛颀的那些话,即便他只听到寥寥几句,即便周茉不肯再告诉他他没听到的那些内容。
第一次没能杀死他,第二次却真的要了他的命。
要了那个对生活还尚有憧憬与牵挂的孩子的命。
从此以后,苏釉就再没了根。
如果还有什么的话,他心里大概就只有对自己父母的恨意了。
恨他们生了他,恨他们作践他,更恨的是,亲生母亲笑着表达遗憾,表达他没能死掉的遗憾。
他来路家,不过是想报复洛颀罢了。
既然老天不能给她报应,既然法律不能给她惩罚,那么,他自己来。
谁让路桥这么倒霉,偏偏生在了路家,成了路潍州的儿子?
谁让路潍州眼瞎,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他不珍惜,偏偏娶了个蛇蝎美人回来。
苏釉呆呆地看着路桥,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太高的道德感,可是来路家之前,他也曾千万次地用「大部分人一生中都会失恋几次」来说服自己。
所以他铁石心肠,从不为自己勾引路桥而羞耻歉疚。
可他却从未想过,路桥一开口就是结婚。
他们不过就是睡了一觉而已……
苏釉想问至于吗?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三个字仿似三根利剑一样,仿佛说出来刺伤的不是路桥,而是自己。
他的眼睛迷惘地眨了眨,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路桥看着他,以为他被高兴冲击坏了。
他很低地笑了一声,随即像是无比珍爱地抬起手来,按住了他的后脑,轻轻地抚了几下。
“可以吗?苏釉。”路桥的表情认真又郑重,眉眼间洋溢着温情,和平时的路桥一点都不一样。
“给我点时间,最多两年,”路桥低低问他,“我们结婚。”
第35章 原来爱情是这样的滋味儿
窗纱微动, 阳光照在室内,连空气中的浮尘都无可遁形。
室内那么静,静到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响想在耳畔。
不知是看路桥看了太久的原因, 还是太过惊讶眼睛张得太大的原因,苏釉觉自己的眼睛隐隐地有些发酸发涨了起来。
他唇角抿的很紧, 一言不发地张开双臂, 用力地回抱路桥。
那双手臂如藤蔓般锢在路桥劲瘦有力的腰上,苏釉沉默着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鼻尖传来的,仍是那令人无比安心的气息, 让苏釉不由地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来。
如果……
如果两人没有这层错综复杂的关系该多好。
那么,他说不定也有资格畅想一下未来,畅想一下所谓的“幸福。 可现实却是,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没有这层畸形的关系, 那么, 他和他也根本不会遇见。
一个生活在金字塔尖顶,一个则生活在金字塔赖以生存的烂泥里。
他们或许会成为两条永远无法有任何交集的平行线,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苏釉或许偶尔会在新闻或者各种热搜上窥见路桥的身影, 但路桥却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这世界上曾经有过一个苏釉。
命运就是这么残酷, 就算苏釉为自己重置了「如果」两个字, 他们之间仍是什么都没有。
所以,从现在到他毕业离开的这半年里, 他和路桥之间的缘分不过全是他偷来赚来的……
是该好好珍惜, 用尽全力去享用的。
“给我点时间, 最多两年, 我们结婚。”路桥那句话似乎仍在空气中震荡, 经久不散。
苏釉的眼眶蓦地变得更酸也更涨了起来, 他紧紧闭了闭眼,在路桥怀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就听到了路桥欢愉喜悦的笑声,感知到他温热的胸膛因笑声而微微震动。
路桥高兴地在他后脑轻轻按了一下,随即将吻印在了他的发顶。
那种喜悦,即使苏釉没有抬眼看,也仍是震得他心尖发麻,微微迷惘。
路桥在他心里一直都是难以攻克的堡垒。
为此,他还曾无数次地失望失落过。
可事实上,路桥竟然这么喜欢自己吗?喜欢到真的想和自己结婚共度一生的程度吗?
那么,这种喜欢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他一无所觉?
对自己视而不见,对自己冷冷脸,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推开的时候,这些喜欢就已经存在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和崔如意呢?又是怎么回事儿?
在原本的计划中,崔如意也本该是苏釉手中的一枚筹码的。
可是现在……
苏釉连一个字都不敢再提。
他只有这半年,也只要这半年。
他什么都不想再去想,只想好好把握住这属于他的半年。
虽然还不知道未来究竟会怎样,但这半年,有很大几率,就是他苏釉的一生一世了。
——
“结婚?”吕少言忍不住叫出声来,惊得眼睛大张,看起来没了平时的机灵相,反而显得又呆又傻。
“是两年后。”和他相反,周茉毫无波澜地冷着张脸,她指间夹着抽了半支的烟,很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后偏头去看苏釉,“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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