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釉没说话。
他身上戴着围裙,正在水槽边洗满满一水槽的杯碟。
细瓷的杯碟沾染了咖啡或者奶油,但水一冲就可以光洁如新,如从未被弄脏过。
苏釉很喜欢干这些活儿,做这些的时候很容易让大脑放空,什么都不想。
“那也不一定是假的啊,”吕少言终于缓过神来,“之前他是不是也说过两年,这个两年到底有什么讲究吗?还是他真的需要两年的时间去做一些事情?”
周茉听着吕少言天真的发言,忍不住很轻地笑了一下。
吕少言平时看起来再八面玲珑,可他也只是个孩子,而且是这间屋子里,最没经过事儿的一个孩子。
“以后等你谈了对象一定得跟姐说,”周茉语重心长地道,“不然姐担心你被人卖了还喜滋滋地给人数钱呢。”
吕少言不服气:“我才不会,我找的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又看向苏釉,叫道:“柚子!”
“干什么?”苏釉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他们谈论的事情和他完全无关一般。
吕少言看着他灯光下雪白的皮肤,甚至产生了一种,苏釉并不是真人,而是冰雪雕就的错觉。
“他说结婚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吕少言问。
“我当然只能同意。”苏釉说着,关上了水龙头,拿起一块干净毛巾开始擦拭刚刚洗出来的杯碟。
“啊?”吕少言愣住了,眼睛飞快地眨了眨。
“要不然呢?”苏釉看着他,手里的动作飞快。
这样的工作,他做了很多年,即使不用眼睛去看,也能做的分毫不差。
“难道我要告诉他,我只是利用他,从来没想过结婚,并直接拒绝他吗?”苏釉淡声道,可语音里却莫名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灰败感。
那种灰败感十分轻微,甚至像是错觉一般,可吕少言的一颗心,还是莫名地难过来起来。
他几乎来不及思考,就问出了自己之前问过苏釉的那句话。
“柚子,”他小声说,“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虽然苏釉一直说自己不过是在演戏,可他总觉得,那不像是平常的苏釉。
和路桥关系好的时候,苏釉总是比平常多些活人气息,话可以多说两句,偶尔也会露出一点笑容。
反之就美丽冻人,除了学习,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那种轻微的变化,对于不熟悉他的人来说或许并不容易察觉,可对像他这样熟悉苏釉的人来说,却多少是能看出一点端倪的。
不然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问苏釉这个问题。
很显然,周茉也是这样。
闻言,她迅速抬起眼来,不动声色地看向苏釉。
这也是最初她反对苏釉去路家的主要原因。
虽然换成是她的话,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可苏釉再有主见,在感情上也不过是一张白纸。
她担心他,怕他想做的事情没能做成,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
有些人特别特别会哄人,看起来像是可以把命给你,但实际上只是他们的一种情趣与手段罢了,跟真心无关。
周茉经历过那样的痛苦,也知道那样的伤害可能终生难愈。
她不想苏釉重蹈自己的覆辙。
哗啦一声,苏釉将装碗碟箱子抱起来,弯腰往消毒柜里放。
“怎么可能?”他像是笑了一声,“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消毒柜放在墙角的位置,他背对着吕少言和周茉,将自己的表情掩在了阴影里。
“那就好。”吕少言说。
周茉却心有疑惑地看着苏釉的背影,直到他转过身来,拿纸巾淡定得擦了擦手,她才慢慢将一颗心放了下来。
路桥怎么说,或者路桥怎么做其实都无所谓,甚至苏釉和路桥上床,也没有关系……
只要他不动心就好。
不动心,就不会受伤害。
“我就是觉得有点早了。”周茉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之前着急上火的不也是你们吗?”苏釉好笑地抬眼。
吕少言抱起面前的奶茶杯来猛吸两口,周茉将烟把儿摁熄了扔进垃圾桶,两人齐齐噤声。
当初几个人确实有些着急他们的进程,那是因为苏釉反馈来的信息里,路桥对他从来都是无动于衷。
但谁也没想到这俩人不进展则已,一进展就跟开火箭似的这么快啊?
正常也该暧昧一阵,谈几个月的恋爱再上床吧?
那样,发生关系时恰好可以掐点赶到苏釉高考附近,弄个一次两次的,故意被路潍州发现,任务也就完成的七七八八了。
可现在,还有大半年呢,这两人一下就滚到了床上……
吕少言轻咳一声:“那什么,那这半年你就好好享受,毕竟路桥那样的,花钱都买不到,你都免费。”
吕少言思考了片刻,忍不住又说:“羡慕。”
“我主要是有点担心,”周茉也说,“万一路潍州发现了会影响你的学业。”
“你放心。”苏釉走过去,从烟盒里敲了支烟出来,刚要点火又想起什么,重新摁了回去,“我心里有数。”
周茉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毕竟,从决定去路家开始,这些事情苏釉就应该考虑过了。
他自幼就很有主见,性格又坚韧,能担住事儿,几乎不需要任何人为他操心。
他这样说,周茉很自然地就放下心来。
不仅仅是一种信任,有时候更像是一种习惯。
毕竟,从小到大,苏釉说可以的事情,就几乎没有办不好的。
“诶,我靠!”不过几句话间,吕少言就忽然发出一声惊叹来,“柚子,你快来看,快快快。”
苏釉偏头看过去,看到吕少言屏幕上的微博内容。
微博热一是是一个娱乐圈小花的名字,小花叫周姝,点开周姝的名字,微博正文下是几张配图。
周姝正坐在车子里,和一个年龄足可以做他父亲的男人接吻。
而那个男人的身份也很快被人扒了出来,正是路达现在的老总,路潍州。
“我靠!”吕少言惊叹连连,“这是路桥他爸爸吗?怪不得这个女的没什么作品也能抢了我们家岚岚的角色,原来背后有靠山啊。”
又叹:“有钱可真好啊,这么大年纪也可以泡十八岁的妞儿。”
苏釉不知道吕少言口中的岚岚是谁,也没回应他的惊叹。
他只知道,如果这个周姝真如吕少言所言名不见经传的话,这点桃色新闻不至于会上热搜,而且是热一。
热搜自然不可能是她和路潍州买的,毕竟路潍州有家庭,这种事情被拍,对他们两个来说其实是百害而无一利。
而路潍州,作为一名商人,认识他的人更是十分有限,更没有这么高的流量。
那么,这件事大约就是有人特意在幕后推动了。
——
吕少言是逃了一节晚自习出来的。
本来好不容易熬到工作日,可以见到苏釉,问问那种事儿究竟是什么滋味儿,偏偏苏釉一句都不肯回答他。
他只得坐在咖啡屋那间很小的休息室里做了一节课的习题。
下课时间到,吕少言一分钟作业也不愿意多写,立刻收拾东西。
苏釉也同时从前面进来,解了围裙。
两人一起拎着书包出门,去公交车站等车。
刚走出去不过几步远,苏釉的手机就在书包里震动了起来。
电话是路桥打来的,苏釉垂眸,手机光芒照亮了他的眼睛,吕少言在他眼角看到了一点笑意。
“哥。”他脚下不停,接起电话来。
“出来了吗?”路桥低沉悦耳的声音隔着电话传过来,笑意盎然。
苏釉的脚步蓦地顿了下。
吕少言刚要说话,苏釉立刻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来。
“你在哪里?”苏釉问。
“你觉得呢?”路桥笑起来,声音低低地敲在苏釉耳膜上,没等苏釉说话,他就给了他答案,“在你学校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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