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釉没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因为他们还没有成熟,还没有好好地去看一看体会一下外面的世界,就仓促地选了共度终生的人,”路桥顿了片刻,慢慢道,“你现在和他们的情况又有什么不同?”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嗡鸣一声,苏釉张了张嘴,一时没有发出声来。
他以为自己已经把路桥的退路给堵死了,却没想到路桥竟然这么擅于归纳总结。
“你有没有想过,”路桥循循善诱,“你可能只是太缺爱了,所以,今天即便是换了别人,你也一样会认为自己喜欢上了对方。”
“不是。”几乎是立刻,苏釉出声否认,态度十分坚决,“因为是你我才喜欢。”
毕竟,他长这么大,路桥这样的人,他也就只见过这么一个。
他厌恶恋爱脑,绝不可能像苏怀民那样。
可是,如果这辈子能还有机会喜欢什么人的话,他希望是路桥这样的人。
“我知道。”路桥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腕,“可是我还是想等你再长大一些,到时候如果你的心意还是不变,我答应你,我们试试。”
“而且,”他垂下眼睛,视线投在灰色的床单上,“我现在确实没想过谈恋爱。”
“没想过谈恋爱?”苏釉倔强地抿了抿唇,可眼底的泪意一点都没办法忍住,他含着一层泪光,眸色被怒火烧得晶亮,“所以你和崔如意是怎么回事儿?几年后你们孩子说不定都会打酱油了,你要跟我试什么?试出轨玩心跳吗?”
路桥的喉结滚了滚,脑海中全是郑铭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从没有哪一次,他觉得郑铭这么渣过。
“我和如意还只是互相了解中,”他轻声说着那些渣到让自己头皮发麻的话,目光灼灼地看着苏釉,“如果两年后我们还没有结婚,你仍然还喜欢我的话,那么我们就试试。”
苏釉的眸色沉了沉,像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像是很失望。
那样的眼神让路桥的心脏像被什么捏住了一样难受,透不过气来。
“为什么是两年?”苏釉轻声问。
“两年后你已经读完大一,也见过更多优秀的人,”路桥机械地说着自己想好的话,一时连自己都有点分不清自己说的是真是假,“那时候如果你还是坚持的话,说明你或者不是一时冲动。”
两年,崔如意掌管崔氏的期限。
两年,也是他限定的自己拿回商泰的期限,也是他真正有能力可以保护苏釉的时间。
而且,两年后,苏釉也才只二十岁,谈恋爱确实比现在更合适。
路桥说出这个期限的时候,心尖都忍不住轻轻地颤了颤。
或许,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早已把苏釉加入了自己未来的规划中。
……
可这样的话说出来,却这么恶心。
够渣了吧?
够渣了。
苏釉终于可以死心了。
路桥心底升起一股很尖锐的疼痛感,可脸上的神色却一点都没有变。
“那……”长时间的沉默后,苏釉哭了,透明的泪珠顺着下颌尖滑下来,滴在灰色的床单上,将那一块染成了深灰色,像路桥的心情。
“那,”他哽哽咽咽,“如果我答应你的话,你这两年可以不和崔如意或者其他任何人交往吗?”
说完,他立刻补充道,“我也不和别人交往。”
他顿了顿,像忍着极大的羞耻感般补充,“我想我的每个第一次都是和哥做。”
深夜,他们坐在床上,他的眼泪和话语,每一样都几乎能将路桥的防线冲垮。
可是不能。
在母亲去世,外公病情刚刚略有好转时,在病床前,外公和他谈过母亲的病情。
桑庭竹猜测,桑晴的抑郁症可能比他们想象的都要早。
或许可以追溯至路桥外婆去世的那件事儿上。
只是她平时表现的太过正常,就连桑庭竹都没有发现。
路桥的外婆去世的很早,是在桑晴读大二那年。
那年的国庆档有几部好电影上映,外加桑晴放假,外婆便定了餐厅和电影票,并亲自从工业园驾车去龙大接自己的掌上明珠。
从工业园到龙大,需要走一段快速路,也是在那段路上,外婆的车子被疲劳驾驶的大货给怼扁在了护栏上。
也是那件事之后,悲痛欲绝的桑晴接受了苦苦追了她一年多的路潍州。
桑庭竹那天和路桥说这段往事的时候,刚派人送走桑晴的主治医生。
桑晴看心理科和精神科,但同时要求了自己的两位医生为自己的病情保密。
毕竟路桥还小,而桑庭竹已经老了。
但她精神科的主治却认为,家人如果了解病人的病情的话,会对她未来的康复起到积极正向的作用。
所以,对方将桑晴的病情悄悄告知了路潍州。
一个人的心理或者精神出现了问题,别人想雪中送炭很难,可若是想要雪上加霜却是极简单的。
路桥并无法一一还原路潍州给自己的母亲加了多少霜,可心里却很清楚,沈涟漪不该是下一个桑晴。
而他,更不是桑晴那个精神科的主治医生,自以为是地泄露病人的病情。
路桥喉结不自觉滚了滚,薄唇抿的极紧。
他的眼眸那么深,深到几乎要将苏釉吸进去。
假装的期待变实了些,苏釉的心跳慢慢加快,一双眼紧紧地盯着路桥的眼睛。
好像在告诉他,等两年也没有关系,他也可以让步,只要……只要他答应他的条件。
可路桥眼里的火焰却慢慢熄灭了,他最终垂下眼去,轻声道:“对不起。”
浓重的倦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闭了闭眼,再张开时,那双眼睛里的笑意除了抱歉外,再无其他多余的情感。
原来还是要和崔如意在一起啊,苏釉想,自己都这么卑微了……
他很轻地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可从床上站直身体的时候,他的视线还是彻底模糊了。
本来都是装的,可路桥真的说出「对不起」的时候,他胸口还是一阵闷痛。
压抑到完全透不过气。
他逃一般地出了路桥的卧室,用拳头重重在自己心口处敲了几下,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
“真的?”吕少言眉头蹙得几乎能夹死苍蝇,然后轻轻感叹了一句,“这他妈也太渣了吧?骑着一个还占着一个啊这是。”
本来他知道路桥拒绝辛免甚至拒绝苏釉的时候,还一直都觉得路桥又绅士又君子。
毕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从来没有玩弄过别人的感情,光明磊落。
可是现在……
可真他妈让他大跌眼镜。
“嗯,”苏釉靠在咖啡屋后厨的流理台上抽烟,很轻地勾了勾嘴角,“虽然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可能是当时演的太入戏了,从他房间出来时真的很难受。”
这些情绪,在进入路家前,他是连想都没想过的。
他曾经最看不上苏怀民的就是他的恋爱脑,让他活的不人不鬼,没有尊严,更没有丝毫作为男人的担当。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他绝不可能也绝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
苏釉抿了抿唇,在心底默默纠正自己的话。
或许不是什么难受,只是失望罢了。
好不容易,他身边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一个他每次看到都会高兴的人,可揭开干净的表象,里面却是那么不堪。
怎么可能会不失望呢?
“你渣是有原因的,”吕少言立刻反驳他,随后又犹犹豫豫地道,“那,我们还要继续吗?”
苏釉愣了下,夹着烟的手指在唇边停了好一会儿,才将烟嘴送进了唇齿间。
和崔如意相比,他什么都没有,更没有办法帮助路桥迅速登上顶峰。
可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该走下去。
“为什么不继续?”他问,“我又不是要和他结婚,我只是想睡他而已,还有好几个月呢,我就不信,他穿的是铁裤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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