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灾乐祸。”牧霄夺轻飘飘递过去一眼,“过不过来陪我?”
盛愿咂摸他的话音,不答反问:“去你那儿,我还能回来吗?”
“听你这意思,不也挺想有来无回的?”牧霄夺和他周旋得有来有往,“明明住在一个城市里还要分居,你想想,住在一起我还能接送你上下班,回家之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用隔着一块屏幕看来看去。”
不愧是能做大生意的商人,惯会看人下菜碟。暗戳戳勾引盛愿同居,摆出来的条件勾得他有些动摇,“唔……还挺诱人的。”
“考虑考虑?”
盛愿稳了稳心中的矜持,摆谱道:“容我再想想吧。”
“尽快给答复,你的乙方可不年轻了。”
盛愿软软哼笑,头顶的傻鸟撞在笼门“砰”的一声响,这一话题便被轻巧揭过。
“你今天回老宅过年,会在那里住一晚吗?”盛愿剥得仔细,没话找话。
“家庭聚会,我吃顿饭就回来。”
“哦。”盛愿没多问,抬眸瞟一眼牧霄夺的衣柜,无奈叹道:“还是清一色的黑白灰呀,我还能看见你穿其他颜色的衣服吗?”
牧霄夺想起盛愿那排调色盘似的衣服,哂然一笑,“你多大年纪我多大年纪,幼稚。”
“我就算到了你这个年纪,也不会成天穿得黑乎乎的……”盛愿小声嘟囔,倏然眼底一亮,指着那排西装问,“红色的那件是什么?”
“什么红色。”牧霄夺轻飘飘斜一眼,瞥见一小块衣角,“眼睛真尖……”
“拿出来拿出来——”盛愿摇着豆角催促他。
牧霄夺眉梢微微一抬,唇畔溢出半分笑,语气轻佻,“你真要看?”
“嗯!”盛愿用力点头。
“别怪我没提醒你。”
牧霄夺遂他的意,拽着那块红色布料往外扯。盛愿目不转睛的盯着平板,却见那条布料越扯越长,莫名眼熟,他的脸色变化莫测,仿佛被抽空了笑容。
搭在男人手上的,赫然是他当年穿过的那条红裙!
“你、你……”盛愿“你”了半天没道出个所以然,大脑嗡鸣,好像有几万朵烟花在脑子里怦然绽开,差点把盆里的豆角全撒出去。
“是你非要看的,熟悉吗?”牧霄夺颇有兴致的观赏盛愿的表情,那条不堪入目的红裙子还被他拎在手上,蕾丝暧昧缠绕他的指骨,偏白的皮肤衬得那抹红更加惹眼。
盛愿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熟透了,脸颊红得好像能滴下血,连头发丝都冒火。
他不堪忍受似的将脸埋进手心,半晌才调理好呼吸,心绪也被那团乱七八糟的布料揉成一团,埋怨似的低声喃喃:“我以为早被丢了,你干嘛还留着它啊……”
“你穿着那么漂亮,丢了多可惜。”牧霄夺面不改色道。
这条裙子……丢掉委实称不上可惜,来路也平平无奇。
虽然不是地摊货,可也不是能叫得上名的大牌,和这些纯手工定制西装摆在一起,属实是鱼目混珠。
某个深夜,盛愿点进购物软件搜索“女裙”,在跳出来的页面里,随便选了一件价位差不多的买下来。
不知是心虚作祟,还是过于的草木皆兵,整个过程他手抖没停,穿它之前更是做了很久心理准备,硬生生把自己灌醉。
即便那个夏天已经过去两年,回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
牧霄夺却表现出一派若无其事,甚至又把它挂回了衣柜。
那一抹红唐突的出现在纤尘不染的深黑中,仿佛凭空撕裂出一道鲜血淋淋的伤口。
隔着一层薄薄的屏幕,盛愿出神的望着男人的背影,眼见那抹红被他掩藏进漆黑的布料后,不留半分痕迹。
他无法想象,那个他问心有愧而不堪回首的深夜,牧霄夺是以怎样的心情为他褪去红裙,又是以何种神态将那条项链系上他的颈间。
他其实,早就给过自己一个月亮。
每个人,好像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点秘密。
他无意中窥探到的,牧霄夺不屑于在他面前掩藏的,仿佛只是庞大冰山的一角。
他不禁想:如果他们没有重逢,他会一直留着这条裙子吗?他会和他一样,将这段不可告人的秘密永远埋藏心间吗?
除夕夜里气温骤降,零星雪花飘散,夜空乍破盏盏烟花,照得天空半透明一般明亮。
这是盛愿第一次在自己家里过年。
前几年,他都是在陆听夕家过春节。陆听夕的父母看着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把盛愿当成了自己半个儿子在照顾,每年这几天都会让自家女儿把他接到家里。
今年大有不同,盛愿看着坐在年夜饭桌前给他夹菜的妈妈和小卢叔叔,心尖颤动,竟然有些难以面对这种场面,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最初的愿望不就是这个吗?这座冰冷的城市里,终于有一盏灯是为他亮起的。
吃完年夜饭,盛愿本想去阳台给牧霄夺打电话,洪珠仪说他整天忙着谈恋爱都顾不上妈妈了,生拉硬扯抓他去打牌。
盛愿牌艺不精,输的底朝天,骨子里却有一股子坚韧,非得扳回来一局不可。是以,大概对方一整夜都不会等来这通电话。
-
牧氏老宅今夜灯火通明,牧老夫妇为了这场难得的团圆一大清早就开始忙碌。
老宅远离喧闹市区,是个适合养老的清净地,除夕夜里也格外僻静。
年夜饭桌气氛无比沉闷,牧父坐在主位,牧海英一家三口、牧母以及牧霄夺分坐两侧,无人牵起话头,一时只能听见碗碟磕碰轻响。
牧峋瞧见祖父祖母面露尴尬,有心活络气氛,干巴巴讲了几句,只有老两口看着外孙乐呵呵。牧峋见无法撼动母亲和舅舅之间的坚冰,也不再讨嫌,机械的将饭菜送进嘴里咀嚼,味同嚼蜡。
牧母温温然笑,满目慈爱的看着儿子,“霄夺,何家老总前阵子来家里拜访,带了不少他珍藏的酒,要不要陪你爸爸喝点,你难得能回家一次。”
“晚上还要开车。”牧霄夺眼梢凉,没什么情绪的推拒。
“……开车,还要走啊。”牧母的表情瞬时凝固在脸上。
她这两年才见过儿子一面,没想到只是吃个饭又要匆匆离别,“……要不,就在家里住一晚吧,我都让佣人把你的房间收拾出来了。”
“不了。”
“……唉。”
置身主座的牧父面容并不明朗,表情沉肃。
牧霄夺看出父亲似乎有话想说,却作视而不见,沉默应付过场。
好半晌,牧父实在等不来牧霄夺的主动开口,状若不经意的提起自己那些一大把年纪还要惹是生非的兄弟们。
“霄夺,你那几个伯父怎么样了?他们胆子小,借他们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和东南亚那群亡命徒有牵扯,肯定是被人骗过去的。你看看能不能拉拢拉拢上面的人,给你的伯父们减缓几年,他们毕竟也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总不能见死不救……”
“这事我说了不算。”牧霄夺语气淡漠,清绝的话语不留情面,“况且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权当伯父们是长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们这次是被警方抓到了把柄,我没权力插手。”
“爸,伯父们的案子我比他知道得更清楚,您怎么不来问我?”牧海英将话题牵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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