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年前,改革的春风吹向了云川,站在风口猪都能飞,兰家却把握不住,只会一味寄生在牧氏的钱粮口袋。
陆听夕叹了口气,“兰家吸血吸了这么多年,一朝要被先生抛下,兰老爷子才会这么坐不住吧。”
陷在床里的人精神萎靡,他早已病骨支离,能支撑自己清醒这么久已经很难得。
陆听夕瞧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识趣的走到窗边。
阳光灿烂宣泄,枝叶繁荣,一片盎然绿意。
陆听夕随手打理那盆栀子花,漫不经心的说:“虽然那老爷子满嘴胡言乱语,但有一句话他还说得挺对……先生他的确很在意你。”
她的声音没有得到回应,盛愿背对她蜷在被窝里,被子轻轻起伏,不知是睡着了还是装没听见。
陆听夕叹气,惆怅的揪着枯叶,自言自语:“快点好起来吧,我的小月牙。”
盛愿咬着唇瓣,将脸深深埋进被子里。
他何尝不知先生在意自己,但先生对他的感情是礼貌的、纯洁的、不存在半分私心的……
他只会是他的舅舅。
他们之间泾渭分明的规准不允许半分偏颇。
-
次日。
牧氏老宅。
牧海英作为云川市。委。书。记,前日动身前往首都述职,参加了一场为期两天的大会。
云川近年来的GDP增长点稳居全国城市前列,以牧氏集团为领军,各类产业蓬勃发展。
会上,领导对牧海英这几年的政绩赞许有加,升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无意外,两年内即可进入管理层核心。
牧家世代经商,牧海英是少有的从政人员,如今的官职也已十分可看,是以牧家的老太爷尤为看重这个孙女。
毕竟官场有人,牧家人做起事来也不会束手束脚。
为此,牧家老夫妇特地筹备了一场盛大的家宴,为返川的长女接风洗尘。
一家人难得聚齐,牧家老夫妇,牧海英一家三口,素来与家人疏离的牧霄夺竟然也回来了。
长子不重亲情,这么多年回老宅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老夫妇心里高兴,忙唤佣人开了几瓶好酒助兴。
面对一桌佳肴,牧海英却提不起半分兴致,脸色异常阴沉难看。
她下飞机后才得知,失踪多日的胡生找到了,在炼钢厂的钢筋水泥里。
他被人卸掉了一只胳膊,戳瞎了一双眼,找到的时候还剩半口气,虽然及时送进医院保住了一条命,但这人的下半辈子基本也废了。
胡生忠心耿耿,面对牧海英的命令从不怠慢,被她收作保镖后从没出过差错。
这么多年,哪怕是养条狗也养出感情了。手下被人伤成这样,看来对方压根没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而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的好弟弟。
牧霄夺今日又为何出现在主宅。
接风?绝不可能。
牧海英心知肚明,他不可能安好心,纯粹是想要自己颜面扫地。
胡生的事是根刺,不上不下的扎在牧海英喉咙里。
她索性撂了筷子,也不再与牧霄夺笑里藏刀的演什么手足情深,兀自开口:“你的手下伤了我的人,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长桌另一侧的男人光华内敛,气质斐然,同样未动筷,手中秉着一杯醇香的酒液,闻言,漫不经心道:“你那套安保系统也用十几年了吧,是时候该换换血了。”
“这和我问你的有关系吗?”
那双寡淡的黑眸不疾不徐的流转到她脸上,意有所指道:“我的人从来不伤及无辜,想来是受了谁的指示,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牧海英勾起一个讽刺的笑,索性也不遮掩了,“你同意你的外甥被一个小门小户退婚,让旁人看了我们家多大笑话,你这个做家主的却始终不闻不问。”
“我找人去给那个小子一点儿教训,你反倒坐不住了,很难不怀疑你居心叵测啊。”
牧父呵斥:“海英,怎么对你弟弟说话呢!”
“我是他的长姐,长姐如母,我连教育弟弟的话都不能说吗?”牧海英反驳。
牧父脸色一时不是很好看,母亲也在给牧海英递眼色,示意她少说两句。
牧氏向来规准森严,既然牧霄夺已经继承家主,他便是规矩,不容他人置喙。
牧父沉声警告她:“一家人好不容易才能聚到一起,你非要闹得不愉快。”
牧峋听到母亲刚刚那番话,难以置信的质问她:“妈……你找人对盛愿做什么了!?”
“那小子使我们家闹出这么大笑话,我让他吃些苦头难道不是应该的吗?”牧海英不甚在意的说,“这事儿你别管,跟你没关系。”
“怎么能跟我没关系!”牧峋忽然间站起,“他本来就是无辜的……是我对不起他啊!”
“牧峋,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插嘴,坐下。”牧海英的丈夫严肃道。
“爸,您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坐下!”
牧峋被按回椅子上,抽动着嘴角,迟疑不定的打量着舅舅。
一场家宴,各怀心事。
牧海英嚣张跋扈惯了,既然牧霄夺存心扫她的颜面,她便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她转头看向牧父,有意提起牧氏最近的动荡:“爸,您许久不理公务,恐怕不知道集团最近出了什么事吧?”
牧父脸色阴沉,“公司有霄夺坐镇,我很放心。你安心守好你的官场,集团的事不需要你多过问。”
这话不知道戳到了牧海英哪个痛点,“啪”的一声摔了筷子,“好一个不需要我过问,我再不说,云川的天被你们儿子捅破了都不知道!”
牧霄夺幼年时便被祖父接去了香港亲自抚养,牧海英对这个弟弟本就没什么感情。
牧海英是牧家这一辈最年长的长姐,天资聪颖。她原本以为继承者的位置非自己莫属,哪知竟被这个小她十岁的弟弟夺去了。
听见老太爷把继承人之位交给牧霄夺后,她顿时怒火中烧,弃商从政。
这么多年过去,对牧霄夺的怨妒却依然不减分毫。
如今,不光父母,连家族里的其他长辈都对牧霄夺卑恭卑敬,看他的眼色行事,简直是不可理喻!
牧海英冷冷道:“兰家一夜之间被收购,除了你们的好儿子,谁还有这个胆量?”
“爸,兰世辉是您二十年的故友,牧董铁面无情,说断交就断交。随口打发了个闲职,把兰氏一家赶走,兰家老爷昨夜拖家带口离开了云川。”
闻言,牧母难以置信,试探的问:“霄夺,你真的这样对了你的兰伯伯吗?”
牧霄夺平静道:“收购兰氏是经过董事会表决,过半数同意才施行的决策。兰家积弊已久,坐吃山空,公司需要的是能创造价值的人,不是蛀虫。”
“你眼里除了钱还有半点人情世故吗?”牧海英自认比牧霄夺多活了十年,比他更清楚这是个看情分的社会。
“你有想过外人该怎么评价牧家吗?连兰家这种合作了几十年的老朋友都能说踹就踹,往后还有人愿意与我们家合作吗?”
牧霄夺掀起窄薄的眼皮瞥她一眼,语气森然:“从来只有别人求着牧氏合作的份。你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待久了,身边都是阿谀奉承的下属,就以为这个世界只看情面不看资本吗?”
“你——”
牧海英的丈夫素来沉默寡言,终于看不下去,劝道:“海英,你少说几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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