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怪过你……你这么好。”盛愿直白的注视他,“这些不好的事,以后不要回忆了。”
“还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这本也不算特别难念。”牧霄夺举重若轻地哄,不想他为此心情低沉。
遥遥长夜,似乎永远也不会有尽头。
零点,牧霄夺准时送上了盛愿的生日礼物。
烟花自不远处的西江江滩升起,在他们身后的天空绽放,释放出璀璨光点,如流星一般划破黑色的天幕,留下一道浅浅的痕。
紧接着,数簇烟花再次升空,越过城市的万丈高楼,攀升至最高点。
声浪一层比一层激昂,在万众瞩目中,张扬热烈的红燃烧冬季,烟花如同花瓣柔软绽放,玫瑰花开遍整片天空。
“喜欢吗?”
天桥视野开阔,是最佳的观看地点,盛愿笑意盈盈的注视他,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对他说:“喜欢死了!”
他错过了春天的玫瑰园,却有幸能见到它们在冬日盛放。
浅色的眸水光潋滟,倒映着绚烂的光芒,这世间的所有色彩都仿佛在这双眸中停留。白肤被裹上一层朦胧的淡色光影,勾出五官柔和清隽的线条。
牧霄夺低眸看他,眼底光线晦暗不明,没有一瞬看向那些烟花。
他一如既往的对于欣赏不感兴趣,即便是自己送出的礼物,他也不关心礼物是以何种方式呈现的,只要盛愿笑了一笑,这场盛大筹划的存在就有意义。
烟花秀不间断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桥下人满为患,一掷千金最终化为一缕飞灰,消散在绵绵无尽的星河长夜中。
在雪地里站了太久,盛愿的四肢都快冻僵了,牧霄夺牵他下桥,往停车位走,说道:“小寿星,有什么愿望可以尽情提。”
盛愿还沉浸在烟花秀的喜悦中,蓬勃的心跳砸得心口酥麻,似乎回荡着烟花的余波,他攥着牧霄夺的手,问他:“什么愿望都可以提吗?”
“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最大程度满足你。”
盛愿似乎听进去了,又像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敛下眸子认真的想,不知怎的拐到了那个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的梦。
今天他收到了一瓣牧霄夺送给他的玫瑰,他私心的认为这就是最漂亮的。
于是,盛愿指着头顶的黑天,对牧霄夺说:“那你给我一个月亮。”
牧霄夺为他的话浅淡一笑,“我尽力摘。”
第63章
“舅舅, 想和你一起看日出……”
返程路上,交通陷入滞堵,盛愿在和缓的车速中昏昏欲睡, 眼睫低垂半拢, 梦呓似的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为他这一句话,牧霄夺临时更改行程,调转方向,驱车离开云川。
凌晨一点, 林峥正在整理高层会议的项目提案,密密麻麻的数据报告后突然跳出自家老板发来的消息, 通知他将近期会议改为线上,应酬不论大小全部推掉。
林峥一时哑然,犹豫着敲出一串字,又觉不妥, 尽数删掉。
先生这一临时起意背后的理由他不得而知, 无论是询问抑或劝告,都觉得徒劳。
当夜,牧霄夺从云川出发, 不眠不休开车整整七百多公里, 从内陆腹地一口气不歇高速飙到了最东边的海城, 最后将车停在临海的沙滩。
四下里天幕沉沉, 淬冷的深蓝远天微微泛起一线白,海天相接处阴云堆涌,晨曦藏在铅色的厚重云层后, 不见展露。
牧霄夺翻开手机扫了眼, 预报上说日出大约在六点一刻,海城接连几日飘雪, 云量浓重,能见度弱,看到日出的概率渺茫。
他的身侧,盛愿乖巧的窝在毛茸茸的毯子里,软乎乎一团,歪头枕着软枕,长睫密密的盖住眼缝,脸颊被捂出一点淡淡的粉。
他睡得很熟,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牧霄夺无声注视他片刻,抬手蹭去小巧鼻尖上的薄汗,将空调调低两度,又降下后座的小半车窗,开门下车。
一阵清冷湿润的海风扑面而来,海城的冬日比内陆更加湿寒,斜风挟裹寒意逐渐将他漫浸。
远处陡峡淡入薄冥,漫长海滩空无一人。
这样的天气,除了他,大概没有人会突发奇想来到海边看一场日出。
牧霄夺一个人走了很远,在茫茫无尽的沙地上留下一串鞋印。
被海水浸透的沙滩是深色的,他就停在深色的另一端,漫无目的地望着远处海潮卷涌,掀起白色的浪花。
这是他按部就班的人生中,极少数出现的意外。
他经过严格的训练,即使想要改变什么,也会在原本的轨道上反复逡巡,依照长期形成的思维定式制定严谨方案,以此规避改变轨迹后可能出现的风险。
而这样刻板缜密的生活,会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孩子打乱阵脚,是他始料未及的,更找不到一个适合的公式可以任他套用,将轨道掰正。
当那个五颜六色的孩子闯进自己古板灰暗的世界时,或许也意味着他成为了自己眼中的唯一。
海风翻涌,卷了一缕绕进车里,盛愿打了个寒噤,莫名把自己给抖醒。
他虚虚的把眼皮撑开一缝,发现还在车上,以为只是小睡了片刻,眯着眼往窗外一望,看见深蓝色的海,感觉自己应该还在做梦。
云川什么时候临海了?
盛愿懵懵的看着头顶的内饰,忽然坐直身体,身上的毯子顺势滑了下来,堆在腿上。
他目光呆滞,直勾勾的盯着某个角落三两分钟,才慢悠悠找回一点神智,第一件事,是找牧霄夺。
驾驶座没人,皮质座椅冰凉,大概是走了很久。
盛愿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才五点五十,定位显示这里是海城,离云川有七百多公里。
他瞬间清醒的不能再清醒,感觉他们两个之中一定有一个人疯了。
车窗落下,满目清幽的深蓝色调,海雾弥漫,像云落在海上。
盛愿的视线被方形车窗切割成牧霄夺和牧霄夺以外的世界,他的目光限制在男人的背影上,看见他站在海水的边际。
暮色的残光照在他的背影上,落了个惨败。
他只是静立在那里,不动声色、好似就要和黯淡同为一体,仿佛一块伫立在海岸、长久静默的礁石。
盛愿裹住毯子,双脚踩在沙滩上,循着地上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的朝他走去。
冷风喷薄他在脸上,冻得鼻尖发麻。他嫌累,走一半就不肯动弹了,双腿笔直戳在沙地上,拢紧身上的毯子,停下来喊舅舅。
牧霄夺听见声音,微微侧身。
盛愿的额发被拂面的海风吹得凌乱,衣袂翻飞,他静静站在原地,看着牧霄夺踏着露水,披着晨雾,于无眠的清晨,迈步向自己走来。
“还行,不傻,知道给自己裹层毯子。”牧霄夺站在风口替他挡风,又问,“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在车里待着?”
不知他在海边站了多久,大衣被雾气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透出湿冷。
盛愿的声音还挂着清醒不久的微哑,“……我看见你不在,就出来找你了。”
这幅全然依赖的模样落在牧霄夺眼底十分受用,沉默着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我们怎么来这里了?”盛愿问。
牧霄夺答道:“你不是说想看日出,海边应该会更好看一些。”
盛愿蒙了一瞬,依稀对自己这话有点印象。但他的本意并不在看日出,只是想一睁眼就能看到牧霄夺,可他竟然能为自己这句随口的话,连夜驱车几百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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