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牧霄夺轻飘飘回了句:“牛津。”
盛愿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又听他云淡风轻的补上后半句:“本硕连读。”
“……”
盛愿的小脸顿时一垮,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一双眸。
“……所以我才说会委屈您吧。”
“这有什么的。”牧霄夺语气轻松,一副闲散模样,“还没上过985的课,去蹭一节。”
盛愿没辙,只好答应他。
牧霄夺刚从典礼退场,穿得依旧是熨帖的黑色西装,这一身实在太过正式,盛愿连忙让他换下来。
“你再磨蹭就该迟到了。”牧霄夺随手将外套丢在副驾驶,反倒比他更在意这节课。
“……穿这件穿这件。”盛愿从自己的衣服堆里挑出一件略微宽大的破洞牛仔外套,“这件适合您。”
牧霄夺瞟一眼,不接,十分质疑这个美术生的审美,“幼稚。”
说罢,他拉开一侧车门,作势下车,忽然被另一人握住手腕,扯了回来。
“好嘛好嘛,不穿就不穿。”盛愿无奈妥协,抬手去碰他的领口,“那起码把领带摘下来。”
牧霄夺没有动作,松散的斜坐在驾驶座,低着眸看他。
盛愿修长的手指翻来覆去摆弄着领带的温莎结,半天找不到要领。
牧霄夺并不催促,只佻笑地问他:“小朋友,还能不能解开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盛愿不服气,“一个领带还能难到我了,喏,这不就解开了。”
牧霄夺的眼波在他雀跃的眉眼稍作停留,又稍稍抬起下颌。
大脑慢动作一步,盛愿还没来得及思考,指尖已经碰上了他领口的纽扣。
这是牧霄夺始料未及的。
盛愿倏而抬眸,对上了一双沉静的黑瞳。
牧霄夺的脸上没什么神情,非要形容,是他不做任何表情时,自然而然呈现出的一种冷。
盛愿指尖忽然一颤,突然发觉自己的动作简直太过越界,他刚要缩回手,装作若无其事,便听见男人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
“两粒,帮我解开。”
“……嗯。”盛愿略一沉吟,硬着头皮去解开衬衫最上方的两枚纽扣。
微凉的指骨若即若离的蹭过喉结和锁骨,人体最脆弱的部分被另一人小心翼翼的碰着,牵扯出轻微的痒意,甚至比肆无忌惮的动作更加令人心惊胆战。
牧霄夺垂眸看他近在咫尺的脸庞,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长而卷翘的睫毛像灰雀羽毛,轻轻盖在那一双含着春水的眼眸上,随动作轻轻颤动。
他忍不住偏开头,视线飘忽不定的落在一旁,觉得这一决定实在错误。
手指灵巧的解开两枚纽扣,仍然搭在领口上,那两片细腻柔软的布料躺在指尖,任他的指抻平。
“……好了。”盛愿的声音软塌塌的,向后退回自己的位置,脸颊却悄无声息的红透了。
“下车吧。”牧霄夺道。
“……好。”
在盛愿看不见的位置,男人的喉结上下滚了一轮。
晚春的风扫过他们的肩,风过无痕,了无声息,谁也没有发现。
盛愿带领牧霄夺往经管楼的方向走,一路上,惹得路人频频回眸,他自是一派淡定视若不见,反观盛愿,恨不得把头埋起来。
牧霄夺有着将别人的钦羡爱慕手到擒来的能力,也有着一视同仁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唯一的特殊,都给了身旁这人。
盛愿原本以为从后门进去就不会引人注目,没想到还是招惹了不少目光。
只几秒钟,原本走在他身后的牧霄夺已经从眼前掠过,进入了班级,盛愿要说的话因为他的风轻云淡而卡在喉咙里。
盛愿远远看见邱颖帮自己占好的位子,脚步微顿,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
牧霄夺随意找了个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姿态松弛的斜倚着坐,瞧盛愿站在原地迟疑不定,指骨轻敲桌面,无言催促他。
盛愿期期艾艾的开口:“我、那个……同学帮我占了位置……”
“你想找她?”
是也不是……盛愿纠结的绞着手指,漂亮的唇瓣咬得微微塌陷,“我不去……她、她会不会生气呀?”
盛愿理亏,没有长久跟他对视的勇气,怯怯瞧了两眼,便稍稍下落视线,停在他喉结的棱角。
牧霄夺不动声色,唐突的闯进了大学生的课堂也并未显露出半分拘谨,甚至有种反客为主的意味。
“盛小願,我都跟着你走了,你又拋下我,是想辜負我第二次?”
到底是不想惹人耳目,他故意用了粤语,除了他们没人能听懂。
可这话落进盛愿耳中,还是令他心脏漏了一拍。
即便打趣意味鲜明,也仿佛有种异样魔力,听得人心潮起落,好像自己真的变成了背信弃义的薄情郎,咂摸出几分亏心。
盛愿慌里慌张拉开椅子坐下,整张脸埋进手心,耳尖红得仿佛能滴下血。
片刻后,他听见身旁传来低低的轻笑声,才知道自己又被逗弄了,羞恼的抬手打他。
牧霄夺任由他没用上半分力气的打闹。
不一会儿,教授走到讲台,开始讲没几个人能听懂的投资形势,大家上选修课都是混个平时成绩,盛愿也不例外。
他漫无目的的摆弄了几下手机,觉得无趣,余光里偷偷觑着身旁的人。
牧霄夺坐姿散漫,但依然显得端正,面庞俊逸而温润,气质斐然,一手执着盛愿的天蓝色碳素笔,低头写字。
窗口吹进和煦的暖风,男人松驰的衬衣领口轻一下重一下地摆动,细微的幅度在他眼中也被放大,于是那片纯净的白成为了他余光的底色。
片刻后,一张薄薄的纸片被推了过来,字迹疏朗,带着力透纸背的笔锋。
【小朋友,认真听讲。】
第28章
简短几个字, 哄得盛愿心猿意马。
他捏起那片轻飘飘的纸,执笔,三两下画出一只小猫吐舌头的可爱表情, 小猫爪比了个耶, 憨态可掬的模样搭配上男人成熟俊朗的字体,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牧霄夺没有配合他幼稚的行径,手撑着额角,悠闲的看着小画家作画。
他的处事姿态与逻辑依然是成人那一套, 追不上少年跳跃发散的步调,年龄差距造成了无法扭正的错频, 反倒成了他们之间无人能懂的维系。
盛愿侧过身来,眉目含笑的看着他,赤金色的阳光布散在那张青涩的眸和脸庞,仿佛玻璃杯里潋滟的琥珀酒。
牧霄夺很少陷入回忆, 可有些时候, 某些特定的场景或人物,不免会勾住记忆的线头,轻轻一扯就长了。
比如, 此时此刻。
他低着眸看盛愿画画, 就好像回到了十八岁的那个夏天, 他古板又无趣的生活里偶尔出现的一抹亮色。
不知道盛愿还记不记得他的母亲, 当年洪珠仪可谓是名声大噪,堂兄堂姐都是她的歌迷,能在群英荟萃的香港占据一席地位, 闯出自己的一番名堂, 实属不易。
因而她的突然隐退,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直到某个雨夜, 牧霄夺被一对母子敲了门。
洪珠仪的干爹洪三爷与牧家当时的老家主,也就是牧霄夺的祖父,年轻时颇有交情。
出于情分,老家主同意牧霄夺帮助她们。
按理说,把发高烧的孩子送进医院,给予她们最好的医疗照顾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不应有再多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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