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之后呢,先生还要继续补偿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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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盛愿被推进手术室。
主刀医生是全国首屈一指的肿瘤专家,经历四个多小时,手术顺利结束,肿瘤最终被切除。
趁他仍在术后昏迷状态,牧霄夺终于亲眼看到了健康的小朋友,依然很漂亮。
但盛愿清醒后,还是不见他。
牧霄夺为此十分苦恼。
在眼下这个浮躁的时代,只见过一面的人互相交换联系方式、甚至上床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然而,他们之间却很古怪,连最基本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更没有人主动提起这件事。
于是,牧霄夺只能效仿在壹号公馆时的做法——给盛愿写信。
想来2024年,竟然还会有人用这样笨拙的方法。
然而他的信大多石沉大海,一封回音都没有。
“先生,先生!”林助理急促敲门,“有您的信!”
牧霄夺眼神漠然的扫来一眼。
林助理心怵,这才看见正站在先生对面的项目经理,经理闻言十分诧异,怀疑自己听错。
林助理有点尴尬,讪讪的走过去。
在经理继续汇报工作时,双手呈上一张薄薄的信封。
“策划书我会看,你先出去吧。”牧霄夺道。
经理道好,欠身离开,经过林助理身边时和他挤眉弄眼。
牧霄夺拾起手边的信封,准备拆开。
另一边,林助理悄无声息的踮起脚尖,眼神期待。
拆信的动作一顿,牧霄夺忽的侧目看向他,下巴随意一点,“出去。”
“……好的。”林助理无法,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办公室。
这么久没见,牧霄夺原本以为小朋友会有很多话和自己说,翻开纸页,只有简短一句话。
——“舅舅对不起,我不想惹您伤心。”
牧霄夺手指蹭了下那个“哭哭”的表情,似乎看见了小朋友写信时委屈的模样,心脏蓦然软了软。
或许祖父说得没错,这个孩子就是他的软肋。
第25章
云川·敬慈山。
携竹林清香的风拂过枯尘青山, 惊起一池涟漪。恰逢一阵山雨过后,寺庙烟雨蒙蒙,香客稀少。
虞嫣家中有礼佛的习俗, 每逢初一、十五必要派人去庙里敬香。
她今日穿着素淡, 缥缈轻纱,裹一身檀香,拜了拜沙弥后,踏出门槛。
忽的, 她见草木岑蔚处,遥遥走来一个器宇不凡的身影。
山林宁静有风, 他衫衣飘扬,仿佛水墨中一点烟白,在寺庙前常青的百年菩提下,同德高望重的住持正在交谈。
“霄夺?”她走近, 面露欣喜。
男人眉宇间冷淡出尘, 氤氲着草木蓓蕾的清,闻声侧目看向她,礼貌颔首, 面上没多大情绪。
他知虞嫣家中, 素来有烧香礼佛的习惯, 但他今日出现在敬慈山, 倒是颇为微妙。
“你今天怎么来了?”虞嫣问。
“还愿。”男人如实答。
住持亲自在前为他带路,走得很慢,提及此事, 不疾不徐的与二人交谈:“牧先生前日为人求了平安, 不知那人近来可好?”
牧霄夺答:“还可以。”
多好才算好,他也说不清这个阈值, 他只是希望他日后顺遂平安,永无忧愁才好。
住持道:“想来你口中那人,也该否极泰来了。”
牧霄夺近日以盛愿的名义给庙里捐了一笔不菲的香火,又出资将寺庙和院落重新修缮了一番,是庙里的大贵人。
他跨过殿前的门槛,接过僧人递上的三炷香,举香过头顶,虔诚还愿。
一拜,他阖眸,闭眼关听,心无杂念。
沙弥低声诵,佛光明晃晃。
焚香炉烟气弥散,虞嫣看见他的身影勾勒在一阵青烟迷离中,出尘脱俗。
他不入红尘万丈,红尘却甘愿堕他。
她为他倾心,却也知道,他的愿为另一个人求、为另一个人还。
他再拜。
白衫微动,底色是青绿。
虞嫣犹然记得,曾经的牧霄夺是多么意气风发。
他在英国同朋友共同合力创建公司,占据互联网风口,将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不依靠家族半分帮扶。
然而,他却在牧氏落难时义无反顾的选择回国,将自己一手创办的企业拱手让人,转而接过这座摇摇欲坠的牧氏大厦。
这大概也是牧氏上下如此依赖他的原因。
而如今,他不得已浑身裹满腐朽的铜臭气,终日以温良的面具示人。
他是泥潭中出现的一股清流,周围的泥水不会因为他而变成清流,反而会吞没他。
她不知,是多么温炙的光,才熨透了这颗渗冷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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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甚好,月光纤柔。星星仿佛被揉碎了铺开来,一分伴着月色,余下的都被投进了屋里。
床垫微微下压,牧霄夺安静地低着眸看盛愿,那张清瘦的小脸依然残留着病后的苍白。
术后的恢复期很长,近日,他昏迷的时间依然比清醒久,即便醒来也是精神萎靡。
牧霄夺只能在万籁俱寂的深夜,趁盛愿睡着的时候过来看他。
他从被子里拾起那只白到透明的手臂,手指落在柔软的皮肤上,指腹感受到脉搏规律平稳的震动。手中的温度微凉,五指收拢,像握住了一块冰凉细腻的羊脂玉。
他将一串菩提系在那截手腕上,朱砂的红,羊脂玉的白,饱和强烈的色彩揉在一起,平等映衬着窗外的月光。
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则掩去了他的目光。
门外传来沉静的脚步声,一人推门而入,唐突的叨扰了这份宁静。
牧霄夺头也不回,轻斥道:“出去。”
“都是一家人,非得搞得像仇人,你难道还能一辈子都不见我?”牧海英脸色不是很好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手提包上,面上不施粉黛,似乎有些憔悴。
“看来上面的人对你很宽容。”牧霄夺丝毫不避讳的提起工地的事。
“我早跟你说过,这是个人情世故的社会,处罚降下来,大不了只是晚几年达到我想要的位置而已。”牧海英不以为然,唇角勾起两弯弧度,“你还是年轻,不该认为两条无足轻重的人命就能把我压垮。官场的水深,光凭你是触摸不到底的。”
牧霄夺只留给她一个淡漠的背影,闻言冷淡一笑,“两条人命而已,牧书记说得轻飘,看来深不可测。”
他意有所指。
牧海英脸色紧绷,显然没有她口中那般云淡风轻,这场声势浩大的舆论陷阱的确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风波。
省厅派下人,把所有与牧海英有关联的机关和干。部,里里外外彻查了一番,远在监狱里的叶建华,也被揪出来经过多轮审问。
好在牧霄夺早有预料,对舆论进行了严格控制,这场火才没有烧到牧氏头上。
不过,牧海英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准备。
十年前,她只是一个科。级。干。部,话语权甚微。而如今她身居要职,仰仗她的人比比皆是,想把自己撇干净,祸水东引不是难事。
最终,牧海英被处以警告处分,并在一定范围内公示,虽然保住了职位,但声誉和威望大大下降,升迁的事也遥遥无期。
牧海英当然知道谁在害她,但牧霄夺如今拥有不可挑战地位和权威,非要撕破脸只会两败俱伤。
为了牧家的未来着想,她只能一时忍气吞声。
牧霄夺侧目看向她,眼神中颇有送客的意味,“如果你是想探望他,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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