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霄夺眼疾手快,忙拽着后脖颈把湿漉漉的毛团子救了上来。
这只小狗每日闯祸不断,名字也不白取,甚至咬秃了两只鸽子的尾羽,牧霄夺早对它没了脾气。
他把咬咬包进毛巾里,随意擦了擦毛上的水,为了防止它再落湖,单手抱在怀里,不顾它吭叽抗议。
拍摄接近尾声,盛愿疲惫的叹了口气,他不像咬咬是个e狗,应付这些七嘴八舌早就累瘫。
牧霄夺拿出自己的手机,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唐突的唤了一声:“阿愿。”
盛愿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眼神一亮,下意识看过来。
“咔嚓”一声,这一幕被牧霄夺抓拍下来。
摄影师带着团队人员陆陆续续离开壹号公馆,老管家去送客,湖边只剩下他们两个。
盛愿赖在原地不想动,牧霄夺纵容他,陪他一起坐在草地上。
风吹过冷杉树林,草叶翻飞,送来阵阵涩香。
牧霄夺瞧见盛愿眼底淡淡的疲态,单手搂过他的肩膀,在细弱的脖颈揉捏,问:“累不累?”
“快累死了。”盛愿没什么气势的埋怨他,“您怎么不早点来看我,我还想和您一起拍照来着。”
“以后机会多的是。”牧霄夺说。
他微微用力把人往自己怀里扣,温声道:“靠着舅舅。”
盛愿倒是不推不拒,身体懒洋洋一歪,倚在他的肩窝处。
他玩过了头,蹭一身花香,贴上来的身体温热柔软,心跳隔着布料微弱共振,脆弱的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破碎。
牧霄夺闻到盛愿的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皂香,他爱干净,身上似乎总有种沐浴后的香气。
盛愿在壹号公馆没留下什么东西,他今天用的应该是自己浴室里的男士沐浴露,香味很熟悉,和他身上的味道是同一种。
那截透白的手臂垂在腿上,指尖捏着一支蓝色蔷薇逗小狗玩儿,惹得咬咬喷嚏连连。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牧霄夺单手摆弄手机,他没在处理工作,大大方方让盛愿看。
盛愿兴致不高,看见舅舅调出刚刚拍的照片,随意调整尺寸后,设成屏保。
盛愿“嗯?”了一声。
牧霄夺面色不改,简短评价:“好看,漂亮小朋友。”
他见盛愿的脸红了红,几分轻佻的逗弄道:“怎么,阿愿这么小气,不让用?”
盛愿闷闷的嘟囔:“……让用。”
他没力气,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身体往下滑,蹭到了牧霄夺的腿上,听见他含笑的声音:“又没骨头了。”
盛愿枕在他膝盖上,拿着花在他眼前晃,说:“舅舅,明天我要剪头发,您不许来。”
牧霄夺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他枕的更舒服。
盛愿的思维非常跳跃,他常遭到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时而感到猝不及防。
牧霄夺抓住他作乱的手,问:“为什么。”
“我说不许来就是不许来。”盛愿声音软,霸道起来很是虚张声势。
牧霄夺懒散的笑,笑容舒朗。
他今日的穿搭十分休闲,白色衬衫搭配卡其色宽松长裤,最上端的纽扣解开两粒,领带早已不知所踪,隐隐约约露出锁骨。
头发也没做成一丝不苟的造型,松散的垂下,任由风拂过他的发丝。
看起来,倒不像是三十几岁的男人,而是盛愿的年轻学长。
盛愿眼底微波流转,坏心眼的唤他:“哥哥。”
牧霄夺一愣。
“哥哥”这个词太犯规了,年长者显然不能很好招架小朋友的撒娇,甚至面露几分难为情。
沉默半晌,他说出口的话令自己都感觉震惊:“再叫一声。”
这次难为情的人换成了盛愿,紧抿的唇线像小扇贝。
牧霄夺不言,也不催促他,片刻后,终于用视线撬开了那两瓣漂亮的唇。
“……哥哥。”
话落,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半晌,牧霄夺不自然咳了声,问他:“那要是想见我们阿愿了怎么办?”
盛愿纠结片刻,仰面躺倒,枕着他的膝盖,嘴唇嗫嚅,小声咕哝:“我可以让您今天多看两眼。”
“你还挺大方。”
牧霄夺低着眸,从他手中拿过那支蔷薇,手指绾过他的发丝,别在耳后。
他注视着他浅色的眼,眸子中闪现出一片明亮和清澈,宛如湖水中的倒影。
牧霄夺蓦然想起艾德丽安·里奇的那首诗——
“你的眼睛永远明亮,闪动着初夏蓝眼草的绿色,那被春天洗涤过的碧绿的野水芹。”
出自哪里,他回想了很久。
在下一阵风吹过盛愿的发梢时,他才蓦然想起,是《二十一首情诗》。
第24章
即便盛愿不想面对, 该来的也总会来。
理发师收起电推,脚下的碎发黑压压铺了满地。
她将剪掉的头发一根不剩的收拾干净,站在原地, 无声沉默半晌。
虽然这单给的钱很多, 操作下来更是简单,但她宁愿不做这笔生意。
比起少挣一单钱,她更不想看到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年被病魔缠身。
她不再停留,将一面小镜子轻轻放到那个不敢睁开眼的人的手中, 而后一言不发的离开。
转身关门时,她看见, 一滴泪水从他的鼻尖落下。
牧霄夺正坐于病房前的长椅等候,眉眼间淡淡疲态,见她出门,问道:“哭了吗?”
理发师点点头, 说:“这是正常的, 我经手过很多病人,十个有八个都迈过不去这道坎,更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孩子。”
牧霄夺眉心微蹙, 双手在身前交握, 又松开, 沉默良久。
他被盛愿下了禁令, 明令禁止进入病房。
虽然硬要闯进去盛愿也拦不住,大不了就是惹他生气,总好过留他一人独自在病房里偷偷哭。
忽然, 门后传来一声刺耳的破碎声, 似乎是摔破了镜子。
牧霄夺立刻站起身,下意识想要推门而入。
小孩子任性, 但不能每次都随他去,没轻没重容易伤了自己。
林助理见状,冒着巨大的风险开口阻止他:“先生,盛少爷应该不想见人……”
他曾经照顾过病人,知道生病的时候人会变得格外敏感,情绪会被放大,不宜有太多起伏波动。
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牧霄夺思虑片刻,轻声询问:“阿愿,舅舅进去看看你,可以吗?”
病房里传来盛愿带着哭腔的声音:“呜……不可以……”
牧霄夺的心脏一下子被揪紧,他见不得这孩子的眼泪,温声安抚他:“好,舅舅不进去,你听话,千万别碰那些玻璃,别扎到自己,听见了吗?”
盛愿哭得连一句完整的话说不出来。
林助理心惊,简直不可思议。
他没想过先生和盛少爷之间是这样的相处方式,更从没见过先生这般小心翼翼,关怀备至像个老父亲的模样。
“先生,让我试试吧。”陆听夕自告奋勇。
牧霄夺点头,侧身让出位置。
陆听夕紧张的附在门上,留意病房里面的动静,试探的问:“小月牙,我闭着眼睛进去行吗?收拾完玻璃碴我就出去,不看你。”
盛愿不言,埋着头低声抽泣,似乎是默许。
陆听夕颇为歉疚的看了眼牧霄夺,抿了抿唇说:“先生……那我就先进去了,盛愿有什么事情我随时通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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