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回去。”盛白港说。
“……好,谢谢大哥。”
饭桌上的人走的走散的散,盛驰野吃了一肚子委屈,气急败坏的“啪”摔了筷子,在他们身后不满的大声控诉。
盛云洲和白晶平日里最是溺爱幺子,见他不高兴,立马变着花样好声好气的哄。
盛愿撑开伞,悄无声息的离开。
硕大的雨珠密不透风的打在车窗上,淌下一道道斑驳的痕迹。
路程过半,车内寂静,一时无人出声。
盛愿偷偷觑着盛白港的神情,心中的思绪百转千回。
他不曾想过,记忆中不近人情的大哥,看似冷峻的外表下竟也会隐藏着如此汹涌的情绪。
大哥对他一向冷淡,虽然他不知道大哥是不是不想见到自己,所以才会很早就搬出去独居,与家人疏离冷漠。
但是今天他从大哥口中能听见这些话,能听到他对自己自称哥哥,还是有种别样的欣喜。
“想问什么?别憋在心里了。”盛白港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哥哥,我不是故意想听的。”盛愿小心翼翼的说,“……我的房间隔音不好。”
盛白港却说:“我知道,是我故意让你听见的。”
盛愿不明所以的“嗯?”了声。
盛白港说:“你还小,以后的路还长,牧峋也是,他一直是这种做事情任性从不考虑后果的性格,早晚要出大乱子,我不能由着他带你一起胡闹。”
盛愿的声音很小,手指不自觉绞在了一起,“哥哥……你今天能说这些话,我很开心的,我一点都不想和牧峋结婚,但是爸爸他……”
盛白港沉声道:“我知道他想借着牧氏东山再起,但牧氏的人绝对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我应该早点回来的,至少赶在订婚宴之前,但西雅图那边的事交接得很慢,所以才会耽搁这么久。”
“牧氏的人很自私,为了达到利益甚至不择手段,所以,我不希望你和他们家产生纠葛。”
“哥哥,我记得你从前,和牧峋是很好的朋友,你们之间……是发生过什么事吗?”盛愿试探的问。
盛白港沉吟片刻,低声道:“因为对公司的发展方向意见不合,所以我和他吵了一架,自从这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
这话轻描淡写,似乎不欲告诉他太多,盛愿很识趣的不再打听。
“你是怎么想的?”盛白港问,“退婚这件事。”
盛愿在此之前已经思考过无数种可能性,“最直接的方法,应该是要牧家上面的人松口,这样即便牧峋心中不愿,也不敢说什么……比如说他爸妈,祖父祖母,或者是……”
提及那人,盛愿忽然顿住了。
“谁?”
他稍许停顿,讷讷道:“……牧峋的舅舅。”
“你见过他了?”
盛愿轻轻点头,侧目望向窗外,继续说:“不过,订婚的消息早早就放出去了,想征得那群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们同意几乎不可能。”
“所以,只能在牧峋身上找突破口。”
盛白港偏头看向他,思躇片刻。
盛愿剔透的眸中闪着莹亮的光,眼神精明:“哥哥有没想过,供牧峋选择的人有那么多,他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我?我承认,牧峋是很渣,但他有时候,确实做不到拿得起放得下,或许,他还想继续和你做朋友呢。”
盛白港默默听完,缓慢收回视线。
他的面色依旧冷然,却忽然调转方向盘,向城市的另一端驶去。
-
牧峋的别墅坐落于西江边,是订婚不久后母亲新为他购置的,算作以后结婚的新房。
盛白港将车子停靠在别墅前,熄火,望着那两扇紧闭的雕花铁栏大门,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盛愿坐在副驾驶漫不经心的回复工作消息,没有催促他。毕竟咬咬已经喂过奶了,他除了有些困倦,也没有什么不情愿的理由。
忽然,他的余光中多了一柄黑色的伞。
“嗯?”盛愿不解的看向身旁人。
“我觉得,他现在大概不想看到我。”盛白港说。
言外之意盛愿听懂了,又要他做费力不讨好的和事佬。
好在陆听夕和宋秉辰三天两头闹别扭,需要他从中调解,这么久也总结出了一套劝和公式。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乖乖撑伞下车。
门口的安保认识盛愿,知道他就是那个在牧少爷订婚宴上穿了一身运动服的叛逆小孩儿,也是这座宅子未来的主人。
这小魔头的事迹在安保群都传开了,不能惹不能惹……
盛愿刚刚走近,安保立马过去给他开门,又准备从他手中接过雨伞。
哪知这小孩儿竟摆摆手,非常礼貌和他道谢,还关心道:太晚了,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安保大叔一愣。
不是小魔头,是小天使。至于运动服……孩子愿意穿啥就穿啥呗。
盛愿紧握银灰色的伞柄,慢慢靠近主宅,门虚掩着,缝隙中透出光线和晃动的人影。
“……去他妈的狗屁规矩!老子凭什么要按照他的要求活!”
巨大的破碎声和牧峋歇斯底里的怒骂清晰地传进耳中,盛愿下意识收回准备踏上台阶的脚步,想临时打退堂鼓。
他回头看了眼雨幕中的奥迪,拍拍胸脯给自己壮胆子。
说不害怕是假的,他压低脚步声来到门前,伸出一根手指,将门缝拉宽一些,悄悄探进视线——
牧峋高挑的身影立在客厅中央,地上全是被他摔碎的酒瓶和玻璃杯,橙黄色的酒液漫了一地,辛辣的酒气扑面而来。
保姆正在飞快打扫残骸,生怕这些尖锐的玻璃划伤少爷。
盛愿迟迟未动,默不作声的在暗处观察。
牧峋似乎喝醉了,衬衫领口不规整的向两边散开,声音沙哑的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只在乎我有没有给家族抹黑,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了事……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过得好不好!我每天活得开心不开心!”
“少爷,您这样说会令先生寒心的。”
客厅角落传来另一道沉稳的声音,盛愿听着他的嗓音,莫名感觉熟悉。
“他寒心?他有心吗?”牧峋冲他大声吼,“从小到大我最敬佩的人就是舅舅,为了能得到他一句称赞我什么事都愿意做,可他呢?他根本没把我当做他的家人!”
盛愿眯起眸子,循着牧峋的目光看过去——
站在他对面那人身着熨帖的黑色西装,身形秉直。不经意侧身,露出文质彬彬的面容,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是舅舅身边的助理。
林助理恭敬地开口:“先生既然派我来协助世嘉,必然是看重您,还望少爷不要辜负先生一片苦心。”
“看重我?确定不是派你来监视我!?”
“我只是听从先生的吩咐。”
牧峋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笑:“将心比心,林峥,你在舅舅身边工作这么多年,自以为已经成为了他的心腹,牧氏的元老,不还是因为犯了一点儿小错就被赶走了吗?你说说,他的心是得有多硬啊?”
“是我有错在先,先生也只是公事公办。”林助理的声音有些严肃,“少爷,您最近还是应该谨言慎行、低调行事。毕竟有些事有些话不该落进先生耳中。”
牧峋蓦地勃然大怒:“承认了是吧!他就是派你来监视我的!我他妈犯了什么罪要你们时时盯着!!”
林助理扶了下眼镜,不卑不亢的道:“我只是拿钱办事的打工人,希望少爷不要难为我。”
“滚——!!”
牧峋一把拿起柜台上的摆件,高高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朝他扔去。
“牧峋!”
盛愿下意识喊出声,猝然间睁大了双眼。
牧峋醉得眼花,身边有什么他就随手抓起,没注意到那是舅舅送的月牙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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