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寻问宣发那边要了一份报告, 是网上的舆情监测。说得这么高大上, 其实就是负责跟博主们对接的人, 在几个平台上搜了搜数据,截了点图。以前索寻在展言身边也干过这个事儿,他还知道做个漂亮点的ppt再给陈芳芝汇报,这边宣发就直接一堆截图一个大文件包给他甩过来了。翻得他眼花缭乱的也没翻出什么新东西, 无非就是那些老掉牙的话——“现在的社会已经很开放了呀, 没有人不让你们活下去啊, 为什么要编造这种故事来卖惨呢?”,极端的一点的宣称“这种人就是不健康,不正常”,稍微宽容一点的则是“存在可以,不要宣扬。”
最后还是索寻自己找到了一篇公众号影评,称《鲜花圣母》太“西方”,从名字就可见一斑。现在的年轻导演为了拿国外的奖,一味迎合西方的价值观。包装得那么让人同情,其实都是陷阱,一定要警惕这种西方价值观的渗透。文章里还贴了他在映后答观众问的那段话,作为佐证,认为索寻“其心可诛”,要来动摇中国的传统文化与公序良俗,“建议有关部门好好查一查,这种影片是怎么过审的!”
索寻看完,什么话也没说。安德烈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安慰他,但又找不出话来,就让索寻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房间里呆了很久。晚饭的时候他去敲了敲门,问他吃不吃,索寻也不回答,安德烈只好作罢。一直到晚上要睡觉了,安德烈才终于进门来,空调打得非常足,整个房间吹得像个停尸间,索寻合衣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皱着眉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房间里没开灯,就屏幕上一点冷光打在索寻的脸上,衬得像恐怖片里的场景。
安德烈也爬到床上,抹了一把,感觉索寻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冰冰凉,就抓了遥控器把空调关了。索寻有了点反应,在床上给他腾了个位置。安德烈凑过去看他在看什么这么专注,只看到满眼的“筑基”“修仙”之类的话,然后索寻翻过一页,标题上赫然是“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安德烈:“……”
他没好气地把索寻的手机抽走,索寻“诶?”了一声,终于活了。
“干嘛!”
“饭也不吃,叫你也不搭理溏淉篜里,”安德烈有点儿生气了,“躲屋里看小说?”
索寻神情无辜:“没听见你叫我。”
安德烈噎了一下,又不好跟他生气,半晌,又问:“那吃不吃饭?”
“不想吃,”索寻摇头,“胃里不舒服。”
安德烈伸手去揉他肚子:“这儿?”
“胃在哪儿你不知道?”
安德烈就笑,手往上移了移:“这儿?”
“痒。”索寻缩起来躲,“胃疼揉有什么用啊?”
安德烈腾一只手出来把人扣住,还是在他肚子上揉。索寻还是那样儿,因为缺乏锻炼浑身的肉都是软的,摸起来手感很好,像撸小猫小狗似的。索寻挣扎了一下无果,就不挣扎了,任他揉。两人头挨着头挤在一起,安德烈的腿伸不直,又蜷起来,挂到了索寻腿上。
“你天天这么睡不难受?”索寻问他,“你那张床还在呢。”
安德烈就摇头:“已经习惯了。”
索寻:“我换张大一点儿的双人床?”
安德烈:“房间就这么大,别了吧。”
索寻:“那换个大点的房子?”
安德烈“嘿”的笑了一声:“陆歆付你分手费啦?”
索寻“邦”的在他腰侧锤了一拳,安德烈吃痛,还要笑,肚子也不揉了,把人揽住,只道:“好好好,换房子,我来我来……”
索寻怀疑地看他一眼:“你有钱啊?”
“有点儿。”安德烈很谦虚,“欧元。”
索寻笑得不行,安德烈自从拿着身份证去把银行账户什么的都恢复了以后,整个人腰杆倍儿直。他从柏林回来就两套衣服,弄得索寻好心疼哟,以前多花枝招展的一个人,居然这么落魄。结果等安德烈银行卡弄好那天,他自己出去了一个下午,索寻晚上回来差点没被家里的各种纸袋子挤出门去。他花枝招展的安德烈又回来了,那个闲置多时的活动衣架都被掸了掸灰,又拿出来挂满了新一季的衣服。
是该换个大点的地方了。索寻想。
“去租一个那种上下两层的,加起来三百平……”索寻手伸出来,跟安德烈比划,“楼上可以给你弄个衣帽间,再弄个书房,我的工作间……还可以弄个摄影间。”
安德烈认真听着,感觉他好像已经去了解过了:“租啊?”
“买是还买不起。”索寻说,“租的话,一个月三五万也还行。”
安德烈点头,可以接受。他在巴黎的公寓还没索寻说的这么大,租金折算下来也得这个价。
索寻:“房子我是看过了,一直没时间。”
其实这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当时他和陆歆在一起。陆歆认为他看的那些公寓再好也比不了归去来山房,还是想让他搬过去。索寻就是不想跟陆歆正式“同居”,于是就按兵不动,留在了安洲路上这个房子。不过他现在跟安德烈讲的都是当时看到挂出来的,他那会儿只看了自己一个人住的平层,这种的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安德烈很好奇:“什么时候去看的?”
“去年去哈尔滨之前吧。”索寻回忆了一下,“当时《黑|火|药》的钱分了第一笔下来,到手了三百来万。”
安德烈微微一皱眉头:“什么黑|火|药?”
索寻一怔,没想到他不知道,但是想了一想,安德烈不知道也不奇怪,他确实没说过。
“就《鲜花圣母》之前拍的一个电影——嗐,也不能说是我拍的。柯志烨监制,找我去挂了个名。”
安德烈对“柯志烨”这个名字有点儿印象,当初好像就是他在创投会上看中了《粉鬂》,后来又因为跟索寻意见不合中途撤资了。
“你怎么又去给他拍电影了?”
“又没仇,”索寻嗤笑一声,“他们都开拍了才把我叫过去的,平时执导都是柯志烨,我总共就在组里呆了两个月,给我开了一百万,后面还有票房分成。”
安德烈听笑了:“他冤大头啊?”
“那当然是因为我有用。”索寻还是笑,但是带了些讽刺,“找我去规避版权风险的,说是……知道我‘阅片量大’。”
安德烈绕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什么意思。估计是柯志烨那个本子有很多地方“借鉴”了前人,怕太明显了吃官司,找索寻过去给他修一修,然后挂索寻的名字。所以索寻从来不觉得这是他的作品,说实话,圈里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索寻的作品虽然不多,但是个人风格已经非常明显。外面发《鲜花圣母》相关稿件的时候,说的都是“索寻的第二部 长片”,没人把《黑|火|药》算进去,那种带点儿黑色幽默,带点儿底层混不吝的质感,很明显是柯志烨的风格。而柯志烨又一向有帮扶后辈的美名,也算两全其美,没人会说什么。
“那会儿我想着,先赚一笔,好去拍《鲜花圣母》嘛。”索寻讲,虽然最后《鲜花圣母》主要的出资人还是展言,“替别人拍一部好赚钱的,再拍一部自己的……”
“所以接了《春夜喜雨》?”
索寻笑了:“哎呀,也不能这么说,《春夜喜雨》那本书我还挺喜欢的……就是那会儿还是有点儿天真嘛,真的拍到后面就分不出来了,谁也不能保证,‘替别人拍的’就一定能赚到钱,对吧?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后来发现一个事情,越想要创作上的自由,就越是需要先去玩资本的游戏,有了权力才有自由。但是这种游戏我又玩不来,到最后发现,其实我还是只想拍自己喜欢的东西。”
索寻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说:“如果不在乎这个,干这行要赚钱真的挺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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