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
陆歆看着递到他面前的灰色围裙, 最后一次对导演发出抗议:“太假了。”
索寻头都没抬,盯着监视器里的光线一边抬高声音:“你就穿吧!”
陆歆看了一眼手里抓着灰围裙的助理,她在偷笑。陆歆叹了口气:“没有人会穿着这个调香的!”
索寻的声音抬得更高了一点, 从片场另一头传过来:“白大褂太普通了!”
他听起来已经有一点不耐烦了,他已经解释过, 调香师在实验室里穿的白大褂实在是太破坏人们对于“香氛”的美好想象, 这种灰色围裙能够在广告里给多一点“匠人”的感觉——然后陆歆就说他们的香水都是调好配方以后用机器量产的,不会每一瓶都手工调。这个时候索寻就会用一种“再多说一句我就不干了”的眼神看他, 陆歆就会缩一下脖子表示“好啦都听你的”。整个过程与其说是甲方和乙方在广告创意上有分歧, 更像是在调情。反正陆歆的助理一脸“嗑到了”的表情,而陆歆也十分纵容,神情复杂地对她嘀咕了一句“你说拿他有什么办法”, 最后乖乖地穿上灰色的围裙。
这支广告准备近期在短视频平台投放,不需要什么情节,但是陆歆跟市场部制定了一个策略,要把陆歆本人“品牌化”。说人话就是完善一下陆歆本人的人设,跟品牌深度绑定。因为陆歆本人的形象气质还是可以的, 背景又十分“高大上”, 所以先给他在互联网上培养一些人气出来, 再把这些粉丝转化为消费者。索寻非常深度地被拉进了这份新策略里, 陆歆通过他在娱乐圈的联系, 以素人的身份上了一个综艺节目,才播了两期,他个人账号的粉丝“蹭蹭”见涨,于是这一期的广告投放主角就变成了老板自己。
索寻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外包项目的乙方, 陆歆专门为他创造了一个岗位, 整得特洋气, 叫“public relations strategist”,每个月给他发工资,但不用他坐班,也不用他对公司的发展负责。虽然两个人之间还没有确定关系,至少索寻觉得他们还没有确定,但工作上倒是已经深度绑定。这公司本来从上到下就没几个人,这下连门店打扫卫生的阿姨都知道他俩有事儿,每回开会总免不了起哄,陆歆还特乐见其成。
索寻心里其实有点儿别扭,觉得这样说不清了,他说“图陆歆的钱”真就是开玩笑的。反倒是赵朔特理所当然地跟他说,索寻手里的人脉就是值这个价,这钱还给少了呢!本来就索寻的履历和身价,请他拍广告,一次不付个小十万的下不来吧?一年到头每一支广告都给索寻负责的话,这得多少钱?结果倒好,改发工资了,每个月就那么小几万,但索寻干的活儿更多了,还搭上给他联系圈里人什么的——嘿,这叫什么?
颜睿立刻在旁边帮腔:“就相当于本来追你呢得花大把钱供着你,一旦把你娶回家,从此你做什么家务都是应该的了!不值钱啦!”
“精啊。”赵朔嘴里“啧啧”有声,“当老板的就是精哈!”
他们俩对视一眼,都感慨地一碰啤酒瓶,觉得索寻都让陆歆给卖了,还在那儿替他数钱。索寻让他们说得心里极不是滋味,倒并非是觉得被陆歆算计了,而是从好友的口吻中察觉到一丝微妙的“不接受”。赵朔是接触过陆歆的,当初索寻还被金妈的人扣在手里,让陆歆一出去就找的正是赵朔,然后赵朔筹了钱去把人保了出来——后来陆歆曾说,要早知道这是给钱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必要去找赵朔——总之,赵朔当时对陆歆的印象是很正面的,觉得他侠义。但自从他知道陆歆和索寻之间有点儿发展感情的苗头,他好像就站到了另一个角度和标准上来看待陆歆,横里竖里的就一个意思:不如安德烈。
颜睿不知道咋想的,他没接触过陆歆,好像都不知道陆歆在追索寻,多半就是觉得索寻让资本家盘剥了。
索寻也不知道跟谁赌气,不轻不重地甩了一句“小人之心”,显得很维护陆歆似的。但今天过来拍广告,看陆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陆歆还一无所察,一副特别宽容的笑意,给外人一种索寻是那个闹脾气的“女朋友”,而陆歆在哄的感觉——让索寻更不爽了。
除此以外,陆歆也确实没那么好拍。他不习惯镜头,一举一动总有股做作的劲儿。最后拍出来那一段,索寻其实不太满意,但公司里其他的人都捧着陆歆,索寻也就没再说什么。结束了以后陆歆没让索寻走,神秘兮兮地领着他到归去来山房楼上,说有个“惊喜”要给他。
索寻坐在沙发上等,陆歆进了卧室,手里拿了一个皮制的绿手表盒子出来,上面烫金标出了昂贵的品牌名。索寻愣了一下,一时竟未伸手接。
“不行,”索寻下意识推拒,“这太贵重了!”
但是陆歆不由分说地把盒子塞进了他手里,顺手帮他打开了。索寻还是没动,陆歆就伸手把玫瑰金的表取出来,戴到了索寻手腕上。黑色的皮制表带后面有个金属搭扣,贴在皮肤上很凉。表盘大得吓人,索寻没有戴机械表的习惯,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好多小圈圈和小指针,都分不清每一个指的是什么意思。然后陆歆松开他的手,索寻感觉手腕都被坠得一沉。
他没话讲。索寻低头看了一眼表盘上那个醒目的皇冠标,实在找不出话来讲。而陆歆正眼巴巴地等着他说什么,身上还穿着那件有点儿可笑的灰色围裙,里面是棉制的白色衬衫,整体打扮游离在“艺术家气质的匠人”和“西式早午餐店的服务生”之间。
索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来了一句:“给我送‘终’啊?”
陆歆的神情马上变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忌讳这个。”
“没有没有……”索寻伸手想揉额角,还是觉得腕上沉得不习惯。他的手腕跟大多数成年男子差不多粗细,戴倒是戴得正好,但因为整个人偏瘦,腕骨凸出来一块,一动就撞在硕大的金属表盘上,膈得生疼。索寻把它摘了下来,放回了盒子里,很诚恳地看着陆歆,只道,“我受不起。”
陆歆没接,他坐在沙发扶手上,低头看着索寻,目光微微有些复杂。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他突然说,“才明白‘一见钟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索寻微微挑眉,在心里回忆他和陆歆第一次见面。他是通过两层朋友转介,跟归去来山房这里负责市场的人先搭上了线,最后说老板看了他以前的作品,想听一听他的创意,然后他再带着PPT过来开会。就在前面门店的二楼会议室里,隔壁就是他们的调香工作室,索寻当时在会议室里等,陆歆从工作室出来的时候还穿着白大褂,笑着跟他握了握手。
一见钟情?索寻努力地回想当时陆歆的神情和细节,但怎么都只记得那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商业会面。真的吗?
陆歆还在继续往下说:“那天看见你有危险,我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你后来说我侠义什么的……其实我没那么高尚,换成别人我一定不会跟上去。”
索寻张了张嘴,发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陆歆伸出手,握住了索寻当时受伤的手腕,那里有一条还很新鲜的手术疤痕,陆歆的指腹在的索寻的疤上轻轻抚摸一下,轻声道:“那个时候我就跟自己说,我认定你了。”
索寻把嘴闭上了,神情复杂地看着陆歆,任由他的手指轻轻地在自己的手腕上摩挲。
说不动容是假的,即使初见的时候索寻并没有感觉到他有多么“一见钟情”,他也不怀疑陆歆此刻的真心。但他又看了一眼那块名贵的手表,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索寻虽然经常被评价为“恃才傲物”,但其实并不是无礼傲慢、不通世故的人。他非常清楚自己手里那些资源的价值——换句话讲,他从展言身边已经离职很久了,独立电影导演和综艺节目导演虽然都是叫“导演”,但隔了十万八千里。他还能够直接联络到对的人、把陆歆推荐上节目,其实就是他一直跟人家保持着良好关系的结果。不止如此,还有时尚杂志、媒体人、奢侈品公关,等等等等,都是陆歆能够用得上的关系。索寻并不在意陆歆“利用”他,他们至少是比普通朋友要更进一步的,陆歆就算明说想让索寻帮衬,索寻也不会拒绝。如果单纯是为了这个,陆歆要送他一块名表酬谢,从人情上讲,索寻没什么不能收的。但明明是受之无愧的东西,陆歆却偏要偷换概念似的附丽私人感情,于是这个礼物的意义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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