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re说:“你猜?”
索寻心说这哪猜得出,他只能分得出外国人是黑的还是白的。但给上海输送了最多外模的是哪个国家他还是知道的。
“白俄?”
Andre眨了眨眼,笑容绽放得更加明显。
索寻继续问:“那怎么一开始在北京,又突然想到来上海发展了?”
Andre还是笑:“上海毕竟是上海嘛。”
索寻嗤笑一声,听出他的敷衍。这句话可以回答很多,如果不是索寻去年就见过他,估计也要信了。但是他去年就已经能拍OST的内地首家旗舰店地广,品牌的lookbook也是他主打,至少说明跟这个牌子关系不错——索寻不是很了解模特这一行,但是他凭借在娱乐圈的阅历做个推断也知道,Andre在北京发展得不会差,没有重新换个城市再找机会的必要;但也没有火到破出模特这个圈子,换哪个城市生活都没差。
索寻没有非要对别人的私事追根问底的爱好,但Andre很明显没有一句话是认真回答他的。索寻已经在心里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想租自己房子了,还是承希在拿他寻开心。
“好吧,”索寻握着服务员新送来的酒,“你叫什么名字?”
“安德烈。”他用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把三个汉字念了出来。
“我是问全名。”
安德烈愣了一下,然后语速飞快地用一种既像俄语又不太像的口音说:“安德烈·沃兹基齐德夫斯基。”
索寻:“……”
安德烈·你自己起的是吧?
索寻有点儿无语地舔了舔牙根,装作被祝岑松讲的老同学八卦吸引了注意力,问了句是谁。虽然他们摄影系的人索寻都不太熟,但提醒一下学生时代干过啥他也能对上号,祝岑松不疑有他,很快让他也加入了进来。安德烈倒是有点儿被撂下了的意思,但他耐心很不错,就在旁边默默地听,听到好玩儿了,也不管知不知道是谁,就跟着笑一下,活像一段循环播放的美人造型gif动图,没什么存在感,但赏心悦目。祝岑松讲累了,他还默默无声地递了两杯水过来。
散的时候他主动加了索寻的微信,问了句什么时候能去看一下房。祝岑松喝得有点儿多,索寻扶着他,假装没听见,草草跟他和承希都打了个招呼,就糊弄过去了。承希已经叫了辆车,安德烈没有跟他一起走。索寻回过头的时候看见安德烈站在拉开的车门边,正笑着跟承希说话,承希拉着他,好像想让他一起走。安德烈拥抱了他一下,在他颊边吻了吻,然后给他关上了车门。直起腰就发现索寻在看,便笑着跟他挥了挥手,这才转身离开。
索寻低下头,看着已经坐在马路边上的祝岑松,嗤笑了一声:“哥,送你回去?”
“不用,”祝岑松摇了摇头,招呼他坐下,“我一会儿自己叫车。”
索寻就只好在他身边坐下,酒劲儿散出来,焐得他出汗。
“你怎么回去?”
“走回去。”索寻说,“我住得不远。”
祝岑松便转过头来冲他笑:“这儿房租不便宜吧?”
索寻没答,笑笑,想蒙混过关。
“不行别租房子了,回家去住,二老也不至于把你赶出家门。”
索寻抓了抓自己头发,只道:“还没到那份上。”
“那到了哪儿份上了?”
索寻还是没说话。
祝岑松点上一支烟:“别撑了,跟我这儿有什么不能说的?真是展言容不下你?”
索寻:“嗐,没有的事儿……”
祝岑松都不耐烦了:“行了,焦老师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项目都被除名了还能瞒得住他?”
索寻低下头,沉默了好一阵儿,低声问他:“焦老师让你来问我的?”
祝岑松猛嘬了一口烟:“老师关心你。”又吐出来,再补上一句,“我也关心你。”
索寻别过了头,感觉眼底一股热涌上来,他忍了忍,硬是又憋了回去。
“不是。”索寻说完这句话才觉得自己的声音闷得慌,自己先清了清嗓子,“当初创投会选中我的项目,其实就是看中了我是展言身边的人……”
就为了这事儿,展言的经纪人陈芳芝跟他撕破了脸。索寻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陈芳芝说得没错,不是因为展言,谁来多看他一眼?
祝岑松皱着眉头,斥了一句:“瞎说,柯导最看不上展言那种明星。”
“是啊。”索寻伸了伸腿,“但是公司又不是柯导一个人的,做主的也不是他一个人,是吧?”
祝岑松又呼出一口烟,长叹了一声,表示理解了,让他接着往下说:“后来呢?”
索寻尽量让自己的语调轻松一些:“后来发现这事儿跟展言就没关系呗,我又太‘自以为是’,一点儿听不进他们的意见。”他停了停,自嘲地笑笑,“没拍几天就说我这个项目没价值,撤资了。”
祝岑松不说话,猛抽烟,额头上挤出了深深的抬头纹,过了会儿,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了:“哪块儿要花大钱?演员?特效?”
“不用那些个。”索寻自己都有点儿不好意思,“景都没钱布。”
祝岑松皱起眉头:“你拍什么玩意儿?古装啊?”
“拍娱乐圈。”
祝岑松以为自己喝高了耳朵不好:“什么?”
索寻就笑:“想拍点儿咱们自己圈里的事儿。”
要拍出声色犬马背后这一地狼藉,首先要有钱把“声色犬马”四个字撑出来。那头一撤资,索寻还想着自己撑一撑,结果那点儿积蓄就像冰棍在太阳底下暴晒,两下就烧完了。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祝岑松一听就知道,索寻这个项目最终让人砍了是怎么回事——谁愿意投钱去拍一个得罪人的东西?
“那一开始怎么就投中了呢?”
“哎呀,”索寻都解释烦了,“那不就他们以为这是个跟大明星谈恋爱的Rom-com,还指望着展言来演吗?”
谁知道索寻死性不改。
祝岑松瞪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又只能抽出一根烟来,看了索寻一眼。索寻耸了耸肩,也从他烟盒里抽出一根。两人就这么并肩坐在酒吧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安安静静地抽完了一支烟。
半晌,祝岑松先笑了:“这下焦老师问起来,我知道怎么交代了。”
索寻低头踩灭了烟头:“别跟焦老师说。”
“怎么?”祝岑松瞥他一眼,“觉得丢人啊?”
索寻摇了摇头,眼眶又有点儿热:“觉得对不起他。”
焦老师保着他毕业,给了他那么多期待。可是这么些年,他还是一事无成。
祝岑松想了一会儿,他有点儿想劝劝索寻,又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开口。当年索寻要在学校里贴名单,祝岑松也劝了,不也还是没听。他这个人,要做什么事儿,一向都是这个样子。于是他默默地叫了辆车,在等车来之前,又跟索寻一起安静地坐了会儿。关上车门之前他问了问索寻:“带你一程?”
“不用了。”索寻笑了笑,“我走走,散散酒劲儿。”
祝岑松没再说什么,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上车走了。
索寻本来想直接回家,突然发觉身上轻得不太对劲,又重新走进酒吧去拿落下的大衣和围巾。时近午夜,酒吧门口聚的人也不见少,索寻捧着累赘的大衣和围巾,从人群中挤出来,狼狈地发了一身汗。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一下,他掏出来看,围巾又拖到地上。
屏幕上是一条转账信息,对面备注“松哥”,金额五万。
“哥还要养家,就这么点儿,拿不出手。别嫌弃。”
索寻看着手机,惯性地往外走了两步,围巾彻底从他臂弯里掉出来。有人在他背后喊,“帅哥,你围巾掉了!”他也没听见。那个叫他的女孩儿十分好心地把围巾捡起来,可是等她走出去,却看见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正坐在马路牙子上,脚边丢了几根烟头,大衣在膝盖上团成一团,而他的脸埋在大衣里,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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