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云已经明白了:“你是不是跟寻寻一样属牛啊?”
安德烈点点头:“是。”
“那就对了。”沈琼云说,“这是盼你一辈子住在有水有草的地方,衣食无忧,健康平安。”
安德烈很明显愣住了,索寻看着他的表情,他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沈琼云已经把水果切好了端过来,一边坐下来一边问他:“谁给你取的呀?”
安德烈回过神,抬头很浅地笑了一下:“我妈妈。”
索茂先:“这挺好的名字,怎么改掉了……”
索寻终于拖着脚步走过来,大大咧咧地往安德烈身边一坐:“方便呗。你看他那张脸,是说安德烈容易还是说张寄芃容易?不然一天天的啥也别干了光顾着跟人解释祖宗十八代了。”
二老都笑起来,安德烈也跟着笑了,因为索寻坐在身边,看起来放松了很多。沈琼云看起来还想再问问安德烈家里的情况,被索寻不动声色地敷衍了过去。沈琼云哪会不知道儿子的意思,便也非常自然地略过,没再问了。然后话题就转到了最近关于安德烈那条沸沸扬扬的新闻上面,老年人虽然接受信息的速度慢了一点,但二老都还挺跟得上时代的,于是又问了安德烈不少关于那篇报道和从前线逃亡的事。
安德烈一开始还一直有点拘谨,他知道索寻的爸妈挺开明的,但也拿不准他们真的见到儿子的“男朋友”会是一个什么态度——他甚至不太确定索寻的父母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了,二老言谈间自如得好像只是当他是索寻的朋友。但他很快就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索寻完全没有刻意避讳什么,当着爸妈的面也跟安德烈很亲密。安德烈看二老也是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于是谈着谈着就也放松了下来。
聊到差不多午饭的点儿,二老便准备告辞了。本来也就是因为电影下映的事情,放心不下才来看看儿子,结果看索寻状态好得很,压根就没提这事儿。沈琼云走到门口还把索寻好一通数落,说他没早说安德烈在,不然今天就多带点儿吃的了——“芃芃你下回上阿姨家吃饭啊!”惹得索寻笑了好久,也开始管安德烈叫“芃芃”。
“闭嘴!”安德烈脸都红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特别让他不好意思,尤其是从小到大根本没有人叫过他“芃芃”。
索寻还笑个没完:“那你奶奶叫你什么?”
“就叫娃儿。”
“没特色。”索寻一撇嘴,跟只苍蝇似的,又围在安德烈身边,“芃芃”“芃芃”叫个没完,叫得安德烈感觉自己像《狮子王》里那头野猪,最后忍无可忍地把人圈在怀里,“你不是叫老公了吗?”
索寻张口就来:“What happened in 床上 stays in 床上。”
安德烈拿他没办法,咬牙切齿的,又秋后算账:“你刚才那什么表情?”
“什么什么表情?”
“躲卫生间偷听。”安德烈指控他,“眼睛都发亮了!”
“我那是光明正大地听!”索寻抗议,然后又道,“哎呀,之前不是问你叫什么,你都不肯讲嘛。我还以为是你的名字很土——而且哦,”索寻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妈妈也从来没提过你的名字,搞得好神秘……”
这事儿真的挺怪的,索寻发现郑安美很回避安德烈的名字,和他说话的时候也总是别别扭扭地说“他”,反正索寻也知道指的是谁。后来在巴黎,因为老听索寻和李幼冬说“安德烈”,她也跟着称呼儿子安德烈,但还是叫不惯。很明显郑安美也是故意在隐瞒,索寻还以为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想到让自己父母扯家常似的一问就问出来了。
“因为她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改名。”安德烈解释,“当初那些混混出狱了到处在找我……”
索寻马上明白了:“她在保护你。”
其实告诉索寻和李幼冬是没什么关系的,但郑安美选择了不说。
安德烈好一阵儿都没说话,他还是抱着索寻,脸埋在索寻的颈窝里,嗅了几口。索寻的手搭在他背上,安慰小孩似的摸了两下,有意逗他,又叫:“芃芃?”
安德烈没反应,过了好一会儿,突然闷着声音回了一声:“嗯。”
然后他便再也没有提到郑安美。
媒体的狂轰滥炸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索寻一概都拒绝了,坚决不肯接受采访。焦明辉也是建议他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尤其不能表达对电影下映的不满。但安德烈不能图清净,他需要不停地扩大影响力,让大家接着关注这事儿,直到德卡斯被正式定罪。所以他又找回了自己那个粉丝数量庞大的Instagram账号,发布了一段自述的视频,同时转载了《自由报》的相关报道。这个举动被视作从帷幕后走出来的信号,媒体蜂拥而至。安德烈也接受了几个国内的采访,本来新闻的热度已经有点要冷却的趋势了,又让他狠狠添了一把火——与此同时不断有时尚杂志和品牌代言的邀约,给安德烈开的价已经直逼国际一线女模,然而安德烈全都拒绝了。
理由倒是很充分——“我不想让人讲,哦,他做这个事情不就是为了抬身价吗?”
索寻对此无语凝噎,只有一句分不出是真心还是拈酸的感慨:“您可真清高!”
不过还是有一个品牌他没有拒绝。李幼冬在这个夏天发布了他的个人品牌“不倚”,主打无性别时尚。除了“让女孩儿穿得像男孩”这种传统意义上的“中性穿搭”,他设计了更多给男生穿的女性化服装。安德烈特地飞了一趟成都,索寻没去,他又去北京了。不过他第一时间看到了未发布的硬照——安德烈扎了小脏辫,穿了无袖背心和破破烂烂的牛仔小短裙。索寻对此的评价是“只能在成都卖”,以及对安德烈的一句“就这么穿着回来”。
然而安德烈没有回上海。索寻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跟韩国的团队视频会议,跟韩式英语搏斗得筋疲力尽,头脑发涨,没有及时看到那条微信。等他看到的时候,北京去西安的机票已经只有三天后的了。
“奶奶病危。”安德烈只写了这么几个字,“我先回去了。”
🔒第89章
死亡原来是这样毫无尊严的一件事
据郑安美讲, 老太太这回病倒前,她照例去疗养院看过一次。这段时间她的暴力行为已经减轻了很多,大抵是没什么力气了。但无论跟她说什么, 她都没有回应,护工给她喂到嘴边, 她就张嘴, 时间到,就休息, 完全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唯独那一次, 她突然有了片刻的清醒,竟然清楚地说出了今年是哪一年。
“我今年79了。”她说,唇边含着笑。这样的和蔼让她看起来像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 已是郑安美许多年未曾见到的了。她叫了一声“妈”,老人却只是摇摇头。护工也问,认不认识这个人是谁?是您儿媳妇呀……老人却只是转过脸去,再也不答了。
郑安美回去了心里就不太舒坦。老话讲,逢九必凶, 老太太说那话的神态一直在她心里荡, 总觉得骇人, 好像她已经预见到了什么, 那笑意竟是有几分解脱……第二天疗养院就给她打电话, 说老太太昨天受了点风,有点拉肚子。郑安美不敢怠慢,马上给老太太转进了医院,检查下来也确实没有别的问题, 就是腹泻。但老人的身体就像是用叠叠乐堆出来的, 只是抽走了一小块, 便整个倒成了一片散沙。腹泻之后是炎症,然后是免疫系统的全盘崩溃……郑安美给安德烈打电话的时候医生还说得比较委婉,等安德烈当晚到医院的时候,医院已经下了知情同意书。安德烈听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明白到底是什么病导致的,为什么一会儿说腹泻一会儿又说肺炎……他坚决不肯签字,于是医院给老太太上了呼吸机。索寻赶到的时候,医院已经出动了医务科的主任来跟安德烈沟通——没有抢救价值了,秃了顶的那位主任反复地转换措辞,试图让安德烈明白,老人已经没有脑功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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