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寻摘下耳机,开着显示器让软件自己跑。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边上,摘下了安德烈一边的耳机,塞进了自己耳朵里。语速极快的法语马上像海浪一样灌进了他的耳朵。安德烈睁开眼睛,看见了鬼鬼祟祟蹲在他面前的人。
“弄好了?”
索寻点点头,安德烈拽了他一把,把他揽进了怀里。索寻别别扭扭地倒下来,腰以下悬在沙发外面。安德烈干脆把他整个人一起裹进了毯子里,把着他的腰把他抱上了沙发。索寻完全伸不开腿,没地儿放,就往安德烈腰上挂。安德烈顺手在他大腿上摸,眼睛还是闭着,但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用一副没睡醒的鼻音跟他说:“别闹。”
索寻声音很小,且非常明知故问地说:“我把你吵醒啦?”
安德烈摇了摇头,睁开眼睛看他:“本来就没睡着。”
索寻还带着安德烈一边耳机,里面叽里咕噜的法语始终没停,不知道那个女人在大惊小怪什么。
“你现在都能听明白了?”
安德烈还是摇头,又笑。索寻突然讲:“我把你剪掉了。”
安德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哦,”他并不在意这个事儿,“剪呗。”
“那个镜头现在剪得都不像样了。”索寻仍是心有不平——但没有办法,“外国品牌露出”得最多的就是那场戏。但是剪成这样,哪还有什么“一镜到底”可言。安德烈便把手环到他背后,把人抱得紧紧的,哄小孩似的说:“It\'s ok.还好不是全片一镜到底要你改。”
索寻就没说话,安德烈蹭了蹭他的脖子,弄得索寻很痒,低哑的笑声响了两下,然后又变成微微粗重的呼吸,他们并排挤在沙发上,交换了一个漫长的吻。索寻一只手屈在两人中间,没处搁,十分不老实地上下摸。然后耳机里那个女人夸张地尖叫了一声。索寻抵着安德烈的鼻尖,笑了出来。
“你到底在听什么?”
安德烈终于把耳机收起来:“听力材料。”
他撑着一条手臂起来,压在索寻身上把耳机放到茶几上,然后就没动了,索寻独占沙发上狭窄的空间,干脆躺平,安德烈半个身子覆在他身上,四条腿在毯子下面交缠,只有两只脚因为太长而从边缘伸出来。索寻那只别别扭扭的手终于放舒服了,又抬起来,摸安德烈的眉眼,又被安德烈拨开。
索寻笑起来:“谢谢你。”
“嗯。”安德烈先应,然后问,“什么?”
索寻:“做饭,做家务。”
安德烈一挑眉,“哼哼”了一声,大有被骗的了感觉——当初看房子的时候索寻把家里收拾得多么干净,原来都是昙花一现。他投入工作的时候别说打扫卫生,连饭都顾不上吃。
索寻承诺:“下个月家务我做。”安德烈听了也只是敷衍地“嗯”一声,又俯身去吻他。索寻回应得十分有感情,但没亲一会儿眼睛就走了神,越过安德烈的肩头不放心地看电脑屏幕,立刻被安德烈发觉,报复性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索寻随即十分造作地“啊”一声,“啊”得安德烈一身鸡皮疙瘩。
他拱了拱索寻,让他腾位置给他躺,两个人换了一下,现在变成了索寻撑着脖子看他。安德烈似是累了,亲昵地依在索寻颈窝里,又闭上了眼睛。索寻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尖绕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把膈在腰下的硬物掏了出来。是安德烈的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听力材料的界面,随着耳机被摘下来自动暂停。
索寻看着手机上滚过去的一连串陌生法语,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诶我问你……”
安德烈睁开眼睛看他:“嗯?”
“你那个时候时候说,在上海呆不了一年就要去巴黎的。”索寻算了一下时间,那是去年的三月,那时候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安德烈是要去走下一年的巴黎时装周,然后就留在巴黎……但如今时装周已经结束了,一年也满了,安德烈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准备了大半年的法语,也没见他去考试或是递签。
索寻支起上半身,看着他:“你不会是……”
安德烈也坐了起来,等他往下说。
索寻:“不会是因为我吧?”
作者有话说:
Tu me manques:我想你
Tu me manges: 你吃我(并没有这种说法。)
🔒第30章
“那你明天自己叫外卖吧。”
安德烈听见这个话愣了一下, 然后笑了,无所谓地躺了回去,闭了眼回他:“嗯, 我可真是爱死你了。”
索寻其实自己说完也知道不对了,真为了他就不用还学法语了。让安德烈这么调侃一句, 又窘又好笑, 只好笑骂了一句,安德烈都没听清, 但他闭着眼睛都晓得索寻要骂什么, 不是“赤佬”就是“棺材”。而且骂完肯定就是要跑,安德烈预判到他的动作,一把揽住他的腰, 又把人往怀里搂得严严实实,翻了个身,像抱着个毛绒玩具一样,抱着索寻继续睡。
“Clair跟巴黎那边谈得有点问题,”安德烈说得含糊, Clair是他现在的经纪人, “想把我放在国内再赚点儿。”
索寻眨眨眼:“什么问题?”
“唔……”安德烈想了想, 找了个简单版本的说法, “上海的想把业务拓展到欧洲, 欧洲的咬死了不肯分多一块肉。”
“你是肉?”索寻掐他腰,“哪有肉?”
安德烈笑着摁住他的手,多解释了一句:“不是分我,我是给他们赚肉的工具。”
索寻“哦”了一声, 大致听明白了。上海这边把安德烈发到巴黎当然不会是单纯为了安德烈的事业考虑, 最后还是要给他们赚钱的。人生地不熟, 估计是想跟法国那边合作,但分肉吃哪是这么好谈的。
索寻有点忧心起来:“最后不会黄了吧?”
安德烈没回答,好一会儿,睁开眼睛看着索寻:“你希望这事儿黄了吗?”
索寻一口否认:“没有。”
安德烈鼻子里发出一个气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反正听起来没信索寻的话。
“我要是真想去欧洲走秀,自己就能去,不用非借着他们的渠道。”
他说到这里就没再往下说,好像真的困了,呼吸均匀地拂在索寻额上,带来一阵一阵的痒意。索寻从他怀里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的下巴,好玩儿似的,伸手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上描画。一边想,那这算什么意思?还是为了他才暂缓的计划?
安德烈突然问他:“你很怕我是为了你留下来吗?”
“不是怕。”索寻把手收回来,声音很低,“但我不需要你这样。”
安德烈无声地垂眸看他,索寻贴上去又想亲他,安德烈却微微侧了一下头,索寻碰到了他的唇角。两人对视了片刻,安德烈浅色的眼睛不像真人,自带忧伤效果,看得索寻心尖没由来地一颤。
索寻轻声道:“这几天……我觉得你有点像我妈。”
安德烈:“……”
他眯了一下眼睛,一时无法判断索寻到底是夸他还是嫌他。
索寻继续往下说:“我知道我这种习惯不好,一投入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什么都要别人照顾。我爸就是这样,最后都是靠我妈无微不至,给他收拾出个人样。我们这种,艺术家啦,学者啦,说起来都挺好听,为了自己喜欢的事业多么献身、投入,其实背后都是对身边的人的剥削。”
安德烈听懂了,无语地重新闭上眼:“给你做两顿饭就上升这么高,索导是不是太善于反思了一点。”
索寻还想说什么,但是安德烈手臂用力,把他紧紧地箍住了,有点儿不许他接着说的意思。他听得很明白,索寻爸妈感情好,他妈妈愿意照顾着他爸,他爸也知道感激和反省——他爸要是无知无觉,索寻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但既然是夫妻两相扶相持地过日子,也就不会计较这个付出。索寻讲这个,无非是说他们俩不是这种关系,所以索寻要反思,要自知……真是知趣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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