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能怎么说。那天我跟赵哥喝了很多酒,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没坚持下去,我没把那个片子拍完。赵哥让我别想那么多,一个纪录片改变不了一个社会。
知道了东苔出事以后,我联系了几个当时触过的跨儿,还不到一年,有一个人也已经走了。自杀。因为买不到激素药,现在网上全都管了不许卖,要拿药就只能找医生,但是国内没有几个医生给开。回我消息的那几个人都很焦虑,自杀倾向很严重。有一个人问我还拍不拍了,能不能把这些事都揭露出来,能不能让大家都知道她们也想活下去……可我没有办法。安德烈,我真的没办法。我没有这种能量帮助每一个人。幼冬现在已经把Instagram上面的称呼改成They了,你应该也看见了吧。他说他现在的性别认同不再是女性,而是“非二元”(我也不知道能用哪个ta,就他吧)。时至今日我绝对不会再鼓励他自由选择他想要的性别。我现在很懦弱,无论他选择什么样的方式,我只想我的朋友能好好活着。
幼冬给我分享了一篇跨性别作家写的文章,文章里说,“即便实现了生理上的转换也无法治愈一个人。他们真正想要的只是被当成一个人来尊重。”我想这也是他想要的……或者说,这就是每个人都想要的。被尊重,被理解,被记得。
所以我给你写信了。本来我只是想祝你新年快乐,抱歉中间扯了那么多。这封信本来在年初二写的,一直犹豫要不要发,拖到现在再发送,这句“新年快乐”都过期了。
那就祝你平常的日子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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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寻 shyun.s.1997@162.com 十一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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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附件鲜花圣母剧本.docx ]
之前拍这个纪录片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片子不可能在国内发行的准备,所以请江少珩帮我联络国外的片商(他在美国读的艺术,认识的人比较多)今天才有回音,但那个纪录片已经搁置太久了,我已经让他去帮我回绝了。
不过,那个项目停了以后,其实我写了一个剧本。我是不是应该拍出来?这肯定比《粉鬂》还更……我现在很不确定,你能帮我看一下剧本吗?是你的话你会愿意走进电影院看这个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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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寻 shyun.s.1997@162.com 十一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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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是我知道东苔出事以后改的,不过其他的内容不完全是从东苔身上取材,你应该看出来了,这里面还有一点幼冬的故事。
但这个人物确实是以东苔为原型的,《鲜花圣母》这本书就是我在跟她采访的时候在她床脚发现的。
我知道审查难度肯定很大。但我已经太累了,我感觉现在无论写什么,都要先花80%的精力规避审查。所以这个本子我本来是没有打算拍的,我只是想把它写出来,不然我心里过不去。写的时候我没想能不能过审查,我不想再时时刻刻把它背在我的背上。如果要拍的话,应该会大幅度地改。
如果不改的话,就直接走海外发行。不知道会不会断送我的职业生涯……虽然我好像根本没什么职业生涯可言。
我今天就要回复江少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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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寻 shyun.s.1997@162.com 十一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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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言会投钱。这次我不会拒绝他了,这也是他想做的事,他需要找一种方式来纪念东苔。而且之前拍纪录片他承诺了资助20万。不过要拍成电影可能得200万:)
我现在只担心这个故事应不应该拍出来。你觉得它有意义吗?还是我只是在挪用她们悲惨的人生,给我自己的“创作”贴金?这是我现在唯一担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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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寻 shyun.s.1997@162.com 十一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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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的意见对我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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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寻 shyun.s.1997@162.com 十一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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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托江少珩回复给美国那边了,就算那边拒掉,我也决定把鲜花圣母拍出来了。实在不行的话让展言友情客串一个角色。他最近折腾得很厉害,人气不如以前了,但也是好事,跟我合作的话,粉丝可能反应不会那么大了,圈里应该还是有人会冲着他投钱的。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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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寻 shyun.s.1997@162.com 四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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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你最好不好跟着Decase去巴勒莫……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性质的party?你写得我不是很理解,但我总觉得不对劲。Decase知道你跟记者聊过吗?他会不会是在报复你?
作者有话说:
PS. 这位跨性别作家最近刚刚获得普利策奖。很巧,也叫安德烈。全名Andrea Long Chu,是华裔。那句话的原文是:There are no good outcomes in transition,There are only people, begging to be taken seriously.
我做了个简单地意译,感觉没翻出真正的意思。感兴趣可以去看原文,标题是 My New Vagina Won\'t Make Me Happy.
PPS.不许偷我的塞尔达(·????? )
第三幕:亚拉蒙托宫
🔒第53章
“好久不见,喻主编。”
安德烈下意识地点开“回复”的界面, 想给索寻写回信,可是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一会儿,又最终什么都没写。已经晚了, 他已经跟着德卡斯上了船——字面意义上的,一艘船。
他们还停在码头边没有出发。除了他以外, 德卡斯还带了四五个女模特, 个个都是叫得上名字的咖,好像还有一个是演员, 但安德烈不认识, 她戴着一副遮住了半张脸的墨镜,一直掩在遮阳帽下,低着头沉默地玩手机。有两个女模特在兴奋地自拍——这条豪华游船连一个骨瓷的水果碟子都印着达诺尔的logo. 然后德卡斯懒洋洋地用英语对她们说:“到了亚拉蒙托宫可不能拍照, 亲爱的。”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在巴勒莫的某一个处私人岛屿上。安德烈根据自己听到的音瞎猜着拼写了两个词进行搜索,跳出来一大堆意大利语。他囫囵吞枣地看了一会儿,仍旧是毫无头绪。于是他添加了“达诺尔”作为关键词,手指在搜索页面翻了两下, 终于找出一条他看得明白的英文报道。
亚拉蒙托宫, 达诺尔家族在巴勒莫的“度假屋”。
德卡斯朝他走了过来, 安德烈不动声色地摁灭了手机屏幕。德卡斯一条多毛的手臂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汗渍渍的, 让安德烈有一种被怪兽的舌头舔了一口的不适感。
“太热了,是吧?”德卡斯用法语跟他说,然后懒洋洋在他身边坐定了。
安德烈:“还不开船吗?”
“老家伙说人还没到齐。”德卡斯朝着老船长那边努了努嘴,“该死的意大利佬……”
他骂骂咧咧的, 安德烈没接话, 端起面前那杯颜色鲜艳的鸡尾酒, 转头假装欣赏大海。
西西里的海蓝得发绿,阳光太好,海面上洒了一层碎金,不戴着墨镜的话,几乎要把眼睛灼伤。石头建筑沿着岛上的山体往上修建,掩在一片青翠之中。悬崖上开着一家豪华酒店,昨天他和德卡斯从巴黎飞过来,就是在那里下榻——而这些女模特、女演员安德烈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反正没有跟他们一起。从码头可以看到临着港口的小市集,墙体是一种带着滤镜滤过的粉色,圆石铺出小路,还保留着不知道从哪个世纪传下来的风貌,人来人往,交汇着各种不同的语言,显得热闹非凡。
安德烈镇定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心里又想起刚才索寻给他的那封回信。
他不知道德卡斯为什么会带他来意大利。消息来得非常突然,几乎是“通知”的口吻,而非询问他愿不愿意。安德烈昨晚来到酒店,看到还有这么多女模特一起来汇合,他就明白了,这又是德卡斯为某个大人物的“服务”。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这种事到底是怎么运作的——首先必然会有某个“主人”,还有一些“客人”。时尚圈的人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最多的还是商人,政客。地点可能是在西西里的私人岛屿,也可能是在伦敦的高级会所,甚至有的时候就只是在私人飞机上。“主人”会联系德卡斯,让他来为“客人”服务,德卡斯就会带几个人去,有的时候是以“试镜”的名义,有的时候干脆什么名义都懒得假托,很多女模特心里其实是有数的。德卡斯总是会给她们拒绝的机会,承诺绝不会发生什么,他看起来是如此温和多礼,时常有人信以为真——有人相信真的可以拒绝他,而有人相信去了也不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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