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接触得久了,也才知道,一颗道心之于修道之人而言,有多重要。
可他,终究是辜负了期望……急功近利了。
徐暮枕目视那柄光线下炫目的金枪,步步后退,双手握不拢拳的颤抖。
可此刻众人目光皆集中场上的焦灼战况,只有观战的流时察觉自己师父有些不对劲,慌忙朝台边奔过去,小声问道:“师父,您怎么了?身体不适?”
徐暮枕不做言语,直愣愣地站着,双手颤抖。
紧盯着那柄舞动的金枪弧度。
业尘子在台上紧绷,预备衣轻飏一旦展现出超越金丹期的力量便出手。
夕颜枪威力非凡,普通金丹期修士,即使强如衣轻飏,也难以招架。更何况自左臂那道口子,一股纯正仙气正源源不断渗入血液,在极阴之体内搅得天翻地覆。
衣轻飏唇色渐白,脸色也变得惨白如纸。
似乎察觉衣轻飏力不从心,本该一直强逼他使出超越金丹期力量的纳兰泱,金枪却慢慢缓了下来。
那股力证自己的热血冷下去,纳兰泱再次犹豫了。
司青岚忍不住站起身:“够了!十七,快停赛!”
目光落在徐暮枕身上。
她才发觉不对劲。
十七为何一动不动?
不对,这状态不对!
司青岚正要让观赛席的几位掌门暂停比试,却听台下修士们一片喧哗。她转身,只见十七不知为何,蓦地跪坐了下去。
自他周身,陡然弥漫起一股浓黑煞气。
司青岚呆愣住,一时竟失去了判断力。
步九八、叶九七还以为十七师兄只是简单地出了什么状况,奔上台子,九八和流时去查看十七情况,叶聆风则去扶衣九九。
早在司青岚喊「停赛」时,纳兰泱便停下夕颜枪,像才回过神自己做了什么,不知所措,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的衣轻飏。
衣轻飏笑了笑:“这不还没打完吗?你停什——”
徐暮枕这时倒地。
他俩同时转头,惊诧看去。
叶九七跑来扶他,刚摸到衣九九手臂,便听九九忽地大喊:“九八!躲开!远离十七——”
步九八正要扶起十七师兄,听九九大喊,懵懵抬头。
流时的叫声同时响起。
“九八师叔,躲开——”
——
云倏眼皮陡地一跳。
脚下踩着一只黑甲魔物,拔出插进它背里的守一剑,心底蓦地空落,像缺失了一大块什么东西。
耳边楚沧澜正咕哝着:“怪得很,这个门派搞啥子哦?”
“异数是个人得嘛,他们居然说这个魔物是异数?怕眼睛有点毛病哦,搞了半天,是叫我们来除魔……”
云倏忽地回神。
“不好,中计了!”
调虎离山之计。
——
九八是死在他怀里的。
一点一点,血流殆尽。
雨水一滴一滴,砸在衣轻飏脸上。
上辈子那场雨夜,成了他无限循环的噩梦。
因而这一世,徐暮枕忽然抬剑,向离他最近的步九八刺去时,衣轻飏的手脚几乎不受脑子控制,先于意识,伸出绕指柔拦了上去。
拯救九八这一幕,在他无数个噩梦里预演过无数回。
这是第一次,在现实中上演。
……也成功了。
步九八呆呆的,似乎未反应过来,便被后一步赶来的叶聆风向后一扯,彻底远离危险中心。
绕指柔牢牢钳制十七的枕潮剑。
全场似乎才慢半拍反应过来,一片惊哗。
台上的梦安君浑身煞气,意识不清,分明是入魔的征兆!
“师父……师父……”
“怎么会……”
流时满目空洞,始料不及。
笑尘子站起身:“这是怎么回事?!”
衣轻飏已是强弩之末,入魔时的十七修为比之以往更胜,非他所能抵挡。绕指柔失力,枕潮剑毫无章法,乘势而追,直袭他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夕颜枪飞来,噌的一声抗住枕潮剑之势。
剑尖斜过,衣轻飏偏头,只擦落几根发丝。
纳兰泱揪住他领子往后一扯:“还不快跑!”
徐暮枕眸光落在金枪之上,翻涌愈深惊涛骇浪。
“快收回夕颜枪,不能再刺激他!”衣轻飏喊道。
纳兰泱一怔,没问他为何这么清楚,往后一撤欲收剑,可枕潮剑攻势之猛,已不是她想撤便能撤得了的。
幸而一道青色剑光驱上,司青岚的虚幌剑赶到,截住枕潮剑攻势。
“你们几个!快躲远点!”司青岚喊道。
这种场面,就该她这个当师姐的上了。
夕颜枪收回,步九八与叶聆风撤下,纳兰泱与衣轻飏紧随其后,四周修士亦作鸟兽散。
司青岚看了一眼与她并肩的流时,知道这时候劝不走他,便默许他在场。
可惜,虚幌剑也渐支撑不住。
司青岚修为本不胜十七,何况对上入魔时的他。
“十七!你冷静!”她苍白无力,试图劝醒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差点害死九八!你平日最疼爱的九八!”
步九八听见身后二师姐喊声,眼圈一红。
他紧紧抱住叶聆风手臂:“九七,十七师兄怎么了……他不可能入魔的……我入魔了十七师兄都不可能入魔的……”
枕潮剑剑势之盛,不分你我,很快波及场内来不及逃开的修士。
随逐接替难以支撑的司青岚,边御剑,边破口大骂。
“十七你他娘的醒醒!你他娘入魔?你入个锤子魔!他娘的一个女人,天涯何处无芳草?”
“你再不醒,三师兄我就入魔入给你看了!”
什么叫计划之外,偷鸡不成蚀把米?
笑尘子逮起业尘子衣襟:“就你他娘的出的馊主意!夕颜枪?枪你大爷!”
千华子赶忙拉架:“老笑啊,莫激动,现在最关键是把十七从歧途上拉回来啊。”
业尘子亦愧疚不已:“对,清心咒……我们三人齐施清心咒,以我们的修为,使十七清醒不在话下。”
笑尘子勉强冷静下来。
郑允珏收拢折扇,正色道:“这个忙我也能帮,多个人多份力。”
染霄子跟道:“算我一个。”
五人站于五方设阵,又找来门派弟子,围绕五方加固阵法。无数道念咒声重叠,在阵角五人引导下,形成一道道金辉,汇聚比试场上空,渐成一顶似有若无的金钟。
“苌弗君!濯缨君!”
阵法外的弟子喊道:“向外撤!”
司青岚不由分说提溜起流时衣领,御剑躲过飞袭而来的枕潮剑,迅速与随逐撤至阵外。
三人一撤,金钟便轰然撞动。钟声震荡,一声一声,直达阵中之人命门心穴,化作无数道剑刃敲骨击髓。
此为震神清心咒。
清心咒中见效最猛的一种,专用以入魔之人身上。
徐暮枕捂住头,面目扭曲,痛苦不堪。
“师父——”
重重念咒声中,流时那一声呼喊格外凄异。
在那一刻,徐暮枕眼底滑过一丝清醒。
阵角五人以为见效。
谁知,忽然一股极深的怨念之力不知从何处席卷而来,徐暮枕眼底仅有的清醒即被吞噬。
后方人群之中,衣轻飏眸底滑过冷芒,似有所感。
枕潮剑袭向阵角之一,郑允珏的位置。
“不是吧?”
郑掌门手抖,“这么倒霉?”
枕潮剑裹挟汹涌怨力,郑允珏骤展折扇,剑透扇面,堪堪在他鼻尖前停下。
“好强的怨力!”
郑允珏惊叹。
阵内以徐暮枕为中心,源源不断的怨力招引而出,徐暮枕刚开始还有些许痛苦之色,很快便为癫狂与麻木所吞噬。
金钟难以成声,震鸣渐渐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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