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轻飏满头雾水:“不是……二师姐,你想什么呢?”
司青岚沉重:“阿一, 那负心汉姓甚名谁,二师姐替你讨回公道!”
衣轻飏扶额:“没有负心汉……我们……”他耳垂微红,“两情相悦,没有负心一说。”
简直叹为观止,阿一这倒霉孩子何曾有过这副少女怀春之态?
司青岚心痛:“阿一, 你现在这副模样活像失足少女,跟二师姐认真说说, 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衣轻飏靠在桌边, 低头挑拣盘中桑葚, “他……待我极好,每次我以为这便是最好时, 总能发现还有更好。我与他……还有诸多前世……”
司青岚茫然眨眼:“前世?”
“嗯, 二师姐你便当个故事听吧。”衣轻飏苦笑, “反正在这些故事里, 他护我, 佑我,却不得善终。到现在他避让我心意,我看似步步紧逼,却实在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先不谈他怎么得知前世的,司青岚敛眉思忖,“他一直避让你心意?”
衣轻飏拣起一串桑葚进嘴:“嗯哪。”
他抿了抿酸涩过后的甜意,轻叹:“他有什么事瞒着我,觉得我以后知道了定会后悔。可他越不告诉我,我们越不能解决这问题,关系只能久久停滞现状。”
司青岚整理量身的软尺,侧头,“所以你定要弄清他瞒着你什么?”
衣轻飏慢慢拨弄桑葚,出神,“嗯。而且我有一种预感,这事也关系着我们最后能否长久厮守。”
司青岚有些讶然地转头看他。
“怎么?”衣轻飏抬眉。
司青岚蹙眉又松开,笑:“你真长大了,阿一。”
衣轻飏弯唇:“合着之前在您眼里,我都二十了,还是个孩子呗?”
司青岚低头一寸寸量布料,“可阿一,你得想好,你心上人——二师姐姑且这么称呼他,他既然也心悦你,却为了这件不能告诉你的事避让你心意,那这件事,可能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衣轻飏垂眸,眼里泛开恍然,“二师姐,其实说实话……我心底也有过害怕,也有过担心,是不是我知道了真相,真的会后悔。”
“我真的很害怕那一天,”他看着被桑葚染紫的指尖,“我有多么爱他,便会多么恨他。”
“可二师姐,我又不甘心,”他抬头,眼神明亮,“为了一个尚不清晰的真相畏首畏尾,和他沿着宿命这条线走到头,走到头……也就走到头了。”
“那不就和前世一样——什么都没改变吗?”
司青岚定定看他:“阿一,不要为前世所捆绑,我想,你的心上人也是这么想的。前世和现在,我相信你分得清。”
“你有些……”她很担心,“太犟了。阿一,一定只有这一条道可走吗?别学十七呀,二师姐真的怕……怕你步他的后尘。”
“……”
衣轻飏若有所思。
他想起大师兄欲言又止的那句:“阿一,你不能……”
不能什么?
他若有所感。
不能步十七的后尘?
——
暮春,槐香漫上清都山时,衣轻飏收到了冤兄的回信。
没有开头,没有落款,相比衣轻飏那封「纸短情长(实则废话满篇)」的信,回信十分简洁,整张空白信纸上,只那笔力遒劲的一行字。
——【情之一字,非世间唯一解。】
衣轻飏哂谑。
他曾劝十七「道士修道就好了,干嘛要谈感情,傻吗不是」。他也曾由衷觉得,情啊爱啊的,他是不懂。为情啊爱啊的舍弃自我,做一些本不想做的事,更觉得大可不必。
但现在才明白,他不想做的事太多。
仅此一件,是他最想做。
立夏那夜,天边响起惊雷,他从梦中惊醒,坐在床头,怅然若失,觉得自己起来是要做什么的,但又想不起到底是要做什么。
这时,窗户忽然敲了三响。
衣轻飏想起什么,豁然起身去开。
迎头是斜飞进的大雨,视线撞上那道熟悉的身影。大师兄就立在窗前,身披蓑衣,头系斗笠,手还停留为敲击状,目光撞上他时略显意外。
似乎没想到本该睡熟的他起得这么快。
衣轻飏盯着他,大师兄的身影替他挡去大半雨水,却还是有些斜飞的雨点打湿鬓发。
渐渐,他们都一样狼狈。
云倏开口:“做噩梦了?”
衣轻飏摇头。
“打雷声太大了?”
衣轻飏摇头。
“那是冷醒了?”云倏想摸他额头,但想到手上全是湿的,不由顿住。
衣轻飏握住他掌心,贴于自己脸颊,“所以大师兄来找我,是为了问我这些?”
衣轻飏仰起脸,天边又闪起惊雷,白光掠过他面容,云倏看见他线条姣好的唇微弯:“或者说,大师兄只是单纯想看我一眼?”
说着,不等云倏出声,他下颌亲昵蹭他掌心:“我发现我也是想见大师兄了,才会突然醒来。大师兄陪陪我,好吗?”
云倏眼神柔和下来:“怎么陪?”
衣轻飏笑眼沁出同样的温柔,“盖被子,睡觉。我很好哄的,大师兄,你要知足呀。”
云倏阖眼,低头前额轻抵他的,喟叹:“我已十分知足。”
第二日,衣轻飏提笔,洋洋洒洒,也回冤兄一封信。
既然情之一字,非世间唯一解。
——【那便让它,做我最优解。】
——
立春那场大雨后,流时便不知所踪。笑尘子派了人去寻,也嘱托外出历练的弟子们注意流时踪迹,可仍迟迟未得回音。
衣轻飏难得积极,领了出师以来第一次任务,和步九八下山去北边除魔历练。
这任务只要求两人,因此难度不大,除了魔后,眼看着把九八送回了清都山地界,衣轻飏便无情无义甩掉他,自个儿跑了。
步九八寻不到人,在客栈门口大声痛骂:“我就知道!衣九九那个混蛋约我下山做任务不简单!就觉得我最好欺负,呜呜呜哇……”
“九八现在一定在骂我。”
衣轻飏对芥指里的赤混说,“指不定都急哭了,客栈门口呜哇哇哇,怪丢面儿的。”
赤混凉凉道:“难道你良心不会痛吗?”
衣轻飏摸着心口,还认真感受了一下:“哎,真不会,还怪兴奋的。”
赤混叹道:“看见村口那条狗了吗?”
衣轻飏看了一眼,纯种乡间小土狗,正刨坑呢,玩泥巴开心得不行。
“看见了。”
赤混:“看见了就成,你比它还狗。”
“……”
赤混自觉掰回一局,笑得前仰后翻:“哈哈哈!上当了叭臭小鬼?”
衣轻飏温和:“很好笑么?”
赤混即刻收回笑,感觉危险,往灵团后面一躲:“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衣轻飏叹:“能理解。一般笑点低的人脑子都差点工夫。”
赤混:“……”特么的衣狗。
衣轻飏说正经的:“我带您老人家出来可不是春游的,难道您不想您宝贝大儿?”
赤混哼道:“他在鹤鸣山不是说过得挺好的吗?哼,男扮女装,当人正道外门弟子,还和正道大弟子拉拉扯扯,关系不清不楚……反正什么不能干,他全干了个遍,他不好谁好?”
走到村口,衣轻飏逗了那条小土狗一会儿。别说,看久了还丑乖丑乖的。
“长乩和人楚道友不清不楚因为谁?是谁心眼小,容不下人,把人逼出去扮女装的?”
赤混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反正不是我!”
灵团都瞧不下去了,咚一下撞他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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