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衣轻飏想到这,情不自禁弯起唇角笑了。
只是很快,他收起了笑意。
雨势渐大,雨水啪嗒啪嗒打在斗笠和蓑衣上,衣轻飏放弃了自己平时什么都爱往里加一把的绿葱,挎好小篮子往回走。
小菜园紧挨着一间两进小院,他刚进廊下,放下篮子,正欲摘斗笠,便见雨中长乩匆匆打伞而来。
“怎么了?”
衣轻飏随口问道,却有些提不起精神。
“是……”长乩见他这副表情,声音不自觉低下,“是正道最近像有大动作,玄天观邀各门派齐聚京师,似决定召开道门大会,商议讨伐魔尊事宜。”
“哦。”衣轻飏无甚情绪地点头,“最近天象异常,他们是该有大动作了。”
长乩试探请示:“那我们……”
衣轻飏:“来便来吧,咱们一切照旧,正怕他们不来呢。”
长乩点点头。
衣轻飏解下斗笠,将蓑衣挂到门框边,正欲洗手做饭,转头却见长乩还未走。不解歪头:“还有事?”
长乩却少见地迟疑:“呃……”
衣轻飏挑起一边眉:“有事说事。”
“呃,”长乩想了想,还是如实禀道,“不渡界外,清都山那位……呃,那位容与君找上门了,主上您……见还是不见?”
衣轻飏提起篮子的动作一顿。
陷入长久的沉默。
长乩只好硬着头皮,打算再问一遍。
却听自家主上忽然淡淡一句:“不见。”
“不见?”长乩明显露出讶异的表情。
衣轻飏提起篮子,淡淡往里走了:“你让他回去,我不见。”
作者有话说:
闹矛盾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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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付笑谈|三
——
云倏沐浴毕, 湿着长发出来,只披一件素白外衫, 随意系拢腰身, 伏案拾起一张符纸。
符纸甫一展开,金字便跳动到空中。其实不必看也猜得到,是司青岚问他们何时游历完毕, 回清都山。
这是浮幽山以南百里的一处镇子。浮幽山本就地处极北、极偏僻之地, 这八方唯一一处镇子,肩挑起迎往送客的功能, 白日四面八方皆是市场的吆喝声。
夜幕时, 一切便悄无声息沉睡,只有零散挑子行走叫卖的声音。
云倏支额蹙起眉, 回想起秘境当日,眼底浮现痛苦的神色。
那日,他记不清过了多久才站起,染霄子忧虑的脸上唇翕张着,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如何从秘境中出来, 也记不得了。
出了秘境,明晃的阳光刺伤眼睛, 他才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于是强撑着, 去寻等候阿一出秘境的司青岚一行人。
他还记得阿一的筹划,既然此前一直留在清都山, 叫长乩领魔尊的位置, 便是有别的打算。眼下也只是暂时打消正道中人的疑虑, 还不知多少双眼睛暗地盯着这边, 他得瞒下去。毕竟阿一多多少少是因为他, 才负气离开的。
他找到司青岚等人,只说阿一在他这边,有桩任务需陪他去上一两月。
若是……阿一永不回来了,他也只有能遮掩几时,便遮掩几时。
他记不清司青岚是否看穿他的伪装,他的话,却是无人质疑的。
如今逗留这处镇子近一月,期间寻上不渡界数次,对方均不肯见他。
云倏痛苦地弓起背,伏身桌案,头埋进双臂。湿发滴滴嗒嗒地水珠落地,守一剑安静地倚在案边,夜愈发静了,客栈外只剩打更人过路的声音。
过了很长一会儿,云倏伏侧过脸,无意义地盯着墙面上芭蕉叶影。闭不了眼,一闭眼便是当时情形,心脏会因痛苦剧烈收缩,那股自厌的情绪又会将他吞没。
云倏还得再见阿一几次,否则,他为救阿一的筹划便要尽数落空。
他垂睫敛去自厌的神色,还得撑过这一夜才行。天象已生异变,不能再在这镇子上徒耗,明日必须想个法子……
——
早起用早饭,云倏面色冷怠地下楼,正搬开门板的店家笑着打了声招呼:“道长昨夜睡得可好?”
云倏无意义地点了下头。
在窗边落座,筷子倒着在桌面笃了笃。拿热水烫着筷子,云倏冷淡撩起眼皮,热雾弥漫中看见阿一正坐在对面,眸底带笑,催他:“大师兄,还有多久好啊?”
“好了。”云倏将烫好的筷子掉个头,递过去。
筷子穿过,弥漫的热水雾汽冷凝,对面的人便消失不见了。
“……”
云倏静了许久,无甚表情地收回筷子。
日头渐升,镇子逐渐往复昨日的热闹,街边挑起连绵的摊子,来来往往过路的行人。
云倏并不饿,只是慢条斯理吃着阳春面,借以打发时间。街那头忽然传来叫卖桂花糖粥的敲梆声,云倏想起阿一最爱这类甜食,下意识抬眼寻去。
街边正巧有道熟人的身影过路。
也许是云倏乍抬起头,也许是他本人就引人注目,那道一直低头看路的身影也恰好抬眼,与他目光相对。
那人白发淡瞳,肤色在光线下苍白可见脉络,唯锁骨上有黑色月牙胎记,在纯粹的白中添上灼眼一笔。
……是一个很久没见过的熟人。
十七唯一的徒弟,流时。
云倏一眼便看出,他浑身煞气,已入魔许久的模样。
怪不得,出现在浮幽山附近。
流时也明显怔了怔,回过神,朝他恭敬地点点头,便低头继续混入人群中远离了。
流时想做什么?云倏难掩厌恶地蹙紧眉。阿一应该知道流时也加入了不渡界,以二人的修为,眼下的流时想伤阿一一根毫毛,都无异于天方夜谭。
况且……
云倏怔然垂眸,盯着碗里的汤底,里面只有他的影。
十七,是死于他剑下的。对方怨不到阿一头上。
汤面的热油渐渐凝结,他的影变得模糊。记忆里温润如玉的十七的面容,似乎也变得模糊了。
原是各人皆有各人的道,十七沿着他的道去了,流时也沿着自己的道走了。而他,不也正走在属于自己的道上?如此,各人皆无悔罢。可叹这个道理,他如今才明白。
这时,云倏瞳眸微微一缩,蓦地想起流时方才系在腰间的玄黑令牌。
那是不是,不渡界的邪修皆有的那块传送令牌?
无论那邪修身处何地,只消用那个令牌,便能瞬间回到不渡界?
不过……传送进去前,似乎必须先得到不渡界认可。
管他了,云倏打定主意,先随便找个邪修,「借」了再说。
——
过几日便是中秋,众邪修好不容易有个家,再加上最近界中风闻主上心情极差,便商议着当晚大办特办,学凡人搞个灯会,闹一闹才好。
不渡界中心之地,是有一处可比拟凡间京城的繁华城镇的。
街市上都已置备妥当,中秋还有几日,眼下就差把灯会的中心人物请来,让他瞧瞧可还有哪不满意的地方,他们便可无限次地改,直到他老人家满意为止。
只是派谁去请呢?
鉴于最近主上那张冷脸,长乩表示道门正集合搞事,自己事务实在繁忙。言弃则还待在清都山,乐不思蜀。自然,作为主上的干女儿,吹盏就这么不负众望地被推了出去。
作为知道得最多的那个人,吹盏一想起爹爹的脸,便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
不过也因为知道得最多,她也最担忧爹爹的精神状况。虽然爹爹面上,跟没事人似的该吃吃,该喝喝。
于是咬咬牙,吹盏连撒带泼地,从早晨菜园到夜里卧室,在爹爹耳边嗡嗡了一天一夜,终于把人请到了街市上散心,美其名曰「视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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