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轻飏笑:“在下衣轻飏。”
长乩自然接道:“终生为衣轻飏所用,有违此誓,神魂俱灭。”
赤混气得踢踢打打转身就走,“我就不该来这儿!不该来救你!没脑子的东西!”
腿坐得麻木, 长乩尝试站起无果,下一刻面前便递来一只手。衣轻飏单手撑伞, 唇角微弯:“合伙愉快。”
长乩一顿, 伸出手去。
“合伙……愉快。”
赤混还在前面骂骂咧咧, 脚步却仍停了等他们过去。
衣轻飏在后面慢悠悠走,还喊:“尊主, 别忘了您老人家许的条件呀!”
赤混没好气:“心眼这么多, 怎么没把你累死呢?姓衣的!”
衣轻飏理所当然:“因为我看得开呐。”
——
赤混一路脾气不好, 长乩虽然话少, 可对他这位便宜爹的训话一向左耳进右耳出, 时不时还顶一两句。
两人关系本就不好,现在更是水火不相容了。
赤混给长乩传修为时也就没客气,给人折腾得凄凄惨惨,半死不活,叫衣轻飏看了都得说一句,这可真是亲爹。
刚灌入修为的长乩状态虚弱,还需要疗养。衣轻飏在芥指里存过好些大师兄、二师姐他们送的伤药,便叫长乩先进去待着,养好伤再出来。
好嘛,前任魔尊大人就有小脾气了,说他坚决不和「逆子」共处一室。
衣轻飏没法子,只好放他出来透透气。
奈何赤混小短腿走路频率实在不高,累得哼哧哼哧的,“你就不能用阵法吗?眨眼的工夫就到鹤鸣山了,非要走着去?”
“这叫游玩。”衣轻飏甩着手里的狗尾巴草,没想惯他,“是你自己要出来的,我可没逼您啊。”
赤混别有用意看了衣轻飏一眼。
衣轻飏挑一下眉:“您老可别想我背你。”
赤混哼了一声:“我自己走!”
赤混的身体其实也很虚弱了,仅剩的修为只够支撑他保持残魂不散,外加衣轻飏的固魂符维持,才足以苟延残喘下去。
一路入蜀,走的山路,路上倒风平浪静。
进了剑南关,街上来往的巴蜀本地小门派道士多了起来,二人才渐渐察觉出不对味。
熙熙攘攘的城门处,众人围看一张贴着的玄门通缉榜,议论得热闹。
“昆仑山结界被破了?”
“听说上面关的是个大魔头呢!”
“什么啊,我听说明明是关的大魔头他儿子!”
“那也差不离,大魔头他儿子也是小魔头。”
“天呐,这晚上谁还敢出门啊?”
衣轻飏读完通缉榜,往下压了压斗笠,挤出人群。赤混原本守在一个卖糖葫芦的人的旁边,有路过的几个妇人觉得他可爱,便给他买了串糖葫芦。
赤混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问:“如何?”
衣轻飏道:“昆仑山结界原归终南山管,结界一破,紫虚观那边就知道了,他们发的通缉。”
赤混犹疑:“他们真有画像?”
衣轻飏嗯了一声:“别说,画得还挺惟妙惟肖的。”
“他们哪来的画像?都一千年了!”
衣轻飏托着下颌:“这您就不知道了,当初收押所有魔族余孽,每人都留了一幅画像,如今倒派上用场了。”
赤混狠狠咬了一口糖葫芦:“你们正道心眼就是多。”
衣轻飏没理他这话茬,“咱们得想个法子给长乩伪装一二,总不能让他一直待在芥指里。”
赤混疑惑抬头:“用易容术不就成了?”
二人身边又有一行道士路过,他们行色匆匆,为首一人手里还拿着有符纸张贴的镜子。
赤混睁大眼:“那是识相符?”
衣轻飏亦侧身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是鹤鸣山掌门千华子画的符,看来这符纸已散布蜀中各地了。”
赤混「咔嚓」咬碎糖葫芦核,恨恨道:“他们至于吗?这么大阵仗?”
“连您老那些手下都知道,”衣轻飏凉凉说,“当今天下,除了「死去」的无上魔尊以外,长乩就是邪魔外道最后的希望了。”
赤混痛骂了一通赶尽杀绝的正道,习惯性求助于衣轻飏:“那现在怎么办?你施易容术能瞒过千华子的识相符吗?”
千华子,那可是天下第一老不死了,当今玄门老古董级人物。
衣轻飏思量片刻:“我不擅长道术,瞒过大多数人可以,千华子这个老不死嘛……有点悬。不过我倒另有个主意。”
“什么?”赤混忙问。
衣轻飏笑道:“识相符只能识破易容术,既然如此,不施道术,只单单瞒过肉眼不就行了?”
赤混眨眨孩童的眼:“你的意思是?”
……
半个时辰后,长乩面无表情拿着手里的裙钗:“要我伪装成女子?”
衣轻飏显得挺兴奋:“嗯哪。我再给你贴张符,掩盖魔修气息,搭上你的妆容,就完全是个寻常凡间女子了。”
他以前在障里就有被迫女装的经历,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迫害昔日同僚,可不得乐?
长乩默了默,艰难开口:“我……你怎么能确定,对方认不出我是个男人?”
衣轻飏看向赤混。
赤混理所当然,这个当爹的没觉得有任何不对:“你本来就长得秀气啊,小姑娘似的。”
长乩:“……”
衣轻飏拍拍他的肩,假模假式地说:“时势所逼,长乩兄姑且忍一忍吧。”
长乩面无表情拿过钗裙,钻进了草丛子里。
很快,只见一位小家碧玉、姿容娴丽的姑娘生硬地踩着步子走了出来,衣轻飏忍不住吹声口哨:“哟,这不比易容术好使?”
赤混很是怀疑为什么他妆能画这么好,“你别是以前还有过这种女装经历吧?” ”……“长乩冷冷道,“我有告知您的必要吗?”
赤混咬牙:“成,我算你小子天赋异禀。反正你打小修炼不积极,就这些污七糟八的东西最擅长。”
长乩:“确实。”
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赤混气冲冲回芥指里憋着了。
现在外面全是长乩的通缉令,又不能让「父慈子孝」的二人一起待在芥指里,衣轻飏便让长乩自个儿找个地方休养。
长乩本身已有千年修为,外加赤混几乎倾尽全部修为相授,就算在养伤期,只要没惹上道门那几位老不死,问题都不大。
衣轻飏又给他留了几张联络用的符纸,二人才在城门处分道扬镳。
——
鹤鸣山下,小镇茶肆。
一个青绿道袍的道士斟了杯茶,张口便是纯正的蜀中口音,道:“大师兄,你说内个魔族少主,能跑到哪个当(地方)去呀?”
正上方的男人一脚搁在长凳上,一手支着把大刀,冷笑一声。
“哪个当?那个啥子少主只要敢跑到我们鹤鸣山来,老子这把刀看到没得?把他手儿脚儿都砍断!”
旁边还有个鹤鸣山弟子,正在边剥花生边观察来往行人。
最近因天阶大会召开,鹤鸣山底下这个镇子人流量增加不少,整个白天都人来人往的。大多数人身穿门派道袍,当然还有部分穿着随便的散修。
忽然,这弟子猛拍他大师兄背——
“大师兄!美女!美女!”
鹤鸣山大弟子楚沧澜「切」了一声:“美女?你大师兄啥子美女没见到过,大惊小怪的。”
他不经心地视线投向大街上,恰好见一个蓝白相间道袍的人走近茶肆,伸手抬起斗笠,露出那张昳丽盛极的脸。
楚沧澜刚剥好的花生掉桌上。
他语无伦次:
“美、美、美女!”
这位「美女」向茶博士讨了杯茶,听见这边动静,斜眼不经意瞥过来。
又似是认出他们是谁,“美女”微挑起一边眉,眉心那粒点睛之笔的胭脂红便鲜活如跃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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