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泱坐在自己位置上吃饭。
衣轻飏之前留下的那话叫她疑惑。刚刚衣九九是不是话里有话?什么叫该让,什么又叫不该让的?
难道,后者指的是……容与君吗?纳兰泱悚然了一下。
她越发验证心中猜想——果然衣九九这个小师弟对他大师兄怀有不可言说的企图!而容与君又那么偏信这个小师弟!她一定要找到办法揭穿这臭小子的真面目,让容与君莫中了他的圈套!
可话虽如此,若不是心甘情愿,谁又能让玄门第一人中了他的圈套呢?
纳兰泱觉得脑袋瓜被这些弯弯绕绕搅得头疼,以至于这饭越吃越没精打采,尽失胃口。
她越发觉得,还是打打杀杀痛快干脆一些。比试场下看不出的人格品性,到比试场上就见得到真章了。
于是,翌日清晨,玉妙宫一行人离开时,纳兰泱一剑重重磕在正埋头喝粥的衣轻飏桌上,豪言万丈:
“衣道友,四年后我们天阶大会再见!”
衣轻飏呛了一下:“不是,谁跟你说我要参加……”
纳兰泱却不听,向前大步走,不再回头:“我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作者有话说:
衣轻飏:我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步九八:第XX章末尾呀,我都还记得。
衣轻飏:(捂心口)你甚至不愿为我翻一下前面。
纳兰泱:(握拳)我要为容与君亲自把关!
对此深有体会的仙鹤灵芝:唔唔唔!(快走小丫头!你把不住的!)
换了个封面,感觉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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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寻仙错|一
——
回清都山的路上, 坐船,桨声哗哗地从乌篷船两边流过, 夏日黄昏凉风习习。
云倏坐在船尾一个小板凳上, 很专心地低头剥莲蓬,衣轻飏蹲在他面前,也很专心地看他剥莲蓬。
大师兄两条大长腿屈在小板凳上, 看起来倒让衣轻飏替他大师兄颇委屈。
莲蓬是刚从过路的一户人家莲塘里买来的, 也是大师兄请客,大家分吃, 正剥得起劲。吃莲蓬更多享受剥的乐趣, 而如衣轻飏这般,便是享受看的乐趣了。
大师兄的手指纤长却不柔弱, 暗含力量,骨节分明,只见他轻轻一掰,仿佛什么力道也没用,大如碗的莲蓬便自己从里到外破开了。里面先是淡绿色饱满的圆珠子, 再剥开一层皮,才露出白白嫩嫩的莲子来。
剥一颗便塞一颗到衣轻飏嘴里。他嘎吱嘎吱地嚼, 像在吃微甜的水煮花生米一样。
“芯有点涩。”衣轻飏偏头回味了一下。
大师兄于是将白莲子再轻轻掰开来, 取走中间微苦的芯。衣轻飏这回再嘎吱嘎吱地嚼, 眯起眼露出了十分满足的表情,像被投喂得开心的小松鼠。
夕阳渐渐沉下河面, 波光粼粼, 袅袅炊烟从两岸水田上的人家飘出。
剥完一个莲蓬, 云倏知道阿一的食量, 极顺手地弯腰, 又从脚边捡起一个开始慢慢剥。衣轻飏蹲的脚有些麻了,向前挪了挪位置,埋下脑门,轻轻抵在大师兄膝上。
云倏想摸摸他的头发,可想起手上太脏,便放弃了。
橹声哗哗哗的。乌篷里,出去一趟聊得开心的弟子们也都累了,互相枕着肩膀微微打呼。
这时,他忽然听见抵在他膝上的阿一轻轻说:
“大师兄,我接着跟你学剑,好不好?”
云倏有些意外。有只水鸟正巧噜噜噜地叫着,擦过水面,从他们身旁掠过去。衣轻飏靠着他膝盖,偏头去看飞向西边的那只水鸟。
云倏素来低磁的声音,也如那只擦过水面的水鸟,擦过了他耳边,钻进耳蜗里令他心底发痒,却不得疏解:
“当然。我会一直教你,直到你不需要那一天。”
——
回清都山,剑术课也重新步入正轨不久,衣轻飏去了一趟门派的藏书阁。
藏书阁共三层,一层是基础心法,收录三洞三十六部尊经。二层是基础道法,收录如符箓、咒诀、雷法阵法等道术书籍。第三层则是道门几千年发展史。
一二层来找书的弟子还挺多的,上了第三层便看不到什么人了。但衣轻飏知道,三层之上还有个小阁楼。
通往这个小阁楼的梯子已积满陈年旧灰,踩在上面还嘎吱响。下面一个女弟子正路过,听到动静讶异了一下:“小师叔?你要找什么和祖师有关的书吗?”
是的,小阁楼里全是和玄微有关的书籍。
衣轻飏转身一笑:“是,十七师兄课上讲过祖师的事,说下次要考。我没怎么听课,便来翻翻。”
女弟子点点头,没做他想便抱着书离开了。
由于是开山祖师的缘故,玄微的故事在课堂上已讲过许多遍了。衣轻飏听了两辈子,想不记住都记住了,只是有关各类大事件的时间节点,他需要再找书理一理。
由于阵法的存在,阁楼里面倒是一尘不染。衣轻飏待了一下午,将所有书上提到的时间和事件都分门别类整理出来。
……
千年前,凡间正邪之战,道门节节败退,玄微为救苍生而受天尊之命下凡,一剑胜赤混。
凡间停留之际,玄微于清都山开宗立派。不久即返三清境。
这两件事衣轻飏已很清楚了,他注意到了一些以前没在意的事。
七百多年前,清都山时任掌门云重子,曾以阵法助门下弟子灵识出窍,神游四梵天,旁听了当时天界的一项盛会——
即三界论道大会,正由玄微召开并主持。
此论道大会规模空前,无论哪方神仙或凡人,凡灵识亲至,皆可上台辩道。
令衣轻飏疑惑的是,云重子记录下这段往事时,不知为何,未留下当时的辩题,只提了一句:祖师一言辩倒天界诸神,其所思所想,实令我辈骇然。
衣轻飏完全想象不出,若大师兄前身真为玄微,以他寡言少语的性格,如何一言辩倒天界诸神的?
再对一下详细时间,唯一能和他本人扯上关系的,便是彼时的衣轻飏——第一世的他,刚烧死在青山村祛除邪祟的大火里。
再往下翻。
自三百多年前,与玄微有关的记载便消失了。
只是三百年太短,且凡人能测算到的天界之事有限,具体情况究竟如何,也不得而知。
衣轻飏放下最后一本书,坐在铺满黄昏的地板上,缓缓伸了个懒腰。得到的有用信息实在有限,而他,也并非真心实意想深究大师兄的前世。
大概是潜意识中……
衣轻飏望向山头沉下的斜阳,眼神微暗。他不想大师兄与天界,与神仙,甚而与天道,牵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
玉游镇来了一封信。
衣轻飏从叶九七那儿拿到信时,人正高高坐在大殿屋顶雕有龙头的垂脊上,荡着两脚,大口啃梨子。
“书铺的信?”他看了眼信封,略略挑起半边眉。
自从上回书铺写信,建议「可以适当让主角拥有一个正常人的结局」后,衣轻飏便以为,由于他写的话本实在无人问津,他们已放弃了与他的生意。
叼住啃一半的梨子,衣轻飏在衣服上随便蹭干净手,拆开信封。
出人意料。
书铺说,有个十分喜爱他话本的热心(实为大财主)读者,愿意出银子印刷他话本的下卷。当然不是掉崖摔死的那本,是另一本他没写完暂坑了的。
该热心读者没有任何其他要求(关键是有的是银子),且十分欣赏他的悲剧美学。
属于是遍寻知音而不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了。
欠大师兄的银子还要还。衣轻飏来了精神,即刻回一封信,说一月后便将下卷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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