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空气中胡乱挥着手,阻碍其他人的搀扶,似乎就想这样瘫软在地,长趴不起。
大伙围在她周身,有些莫名其妙,但她那嘶鸣出来的痛苦,的确撼动人心。
不由得想要去可怜这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
有人开始小声嘀咕,交头接耳,她的儿子呢。那个活跃在财经头条,大名远扬的董事长儿子呢,怎么还没到。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旁人的闲言碎语,苏素哭得更响亮了些。
韩思农没有在韩庭的告别式现身,但他和厉永奎仍然在此地停留了两晚。
厉永奎觑着他的脸色,也不敢多问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陪在他身边。
第二天傍晚,韩思农情绪忽然高涨了些,提议要不要一起去吃烧烤。他们去的是一家很有名气的烧烤店,在韩思农父母家附近。
厉永奎心忖,到底还是放不下,到底还是没有心安。他希望自己想错了。
进到店堂,服务员热情地迎过来,带他们上二楼包厢。落座后,韩思农将菜单推向厉永奎,这一次,他让厉永奎作主。
厉永奎受宠若惊,连忙接过菜单,一面仔细研究起来,一面向服务员发问。
“我去个卫生间。”韩思农忽然说。
厉永奎点点头。
韩思农走出去,在长廊上站了一会儿,不时有服务员领着客人,同他擦肩。
他让出道,站在楼梯口,向下张望。
他在一楼瞥见了几张跟了他和厉永奎一路的陌生面孔,这些人看起来不太好惹,戾气极重。或许是多疑,或许是太过于谨慎,他隐隐不安起来。
就在他揣测之际,那些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他们一个跟在另一个身后,像组织有序的工蚁,爬上了楼梯。
韩思农站在楼梯口,他们故意错开他,眼神却同他交汇了几秒。然后,那些人往他之前出来的包厢走去,敌意浓重。
他听见砰地一响,大概是包厢门被撞开了,同时,他的脑袋也嗡地一响。
他扯过一个循着声音上楼,挂着一脸茫然的服务员,焦急地大喊,“报警,快报警!”
说完,他便向包厢奔去。
第80章 chapter 78
厉永奎正坐着,背后乍起猛烈响动,他从响动带起的气流里觉出了不怀好意。
可他还未看清来人,就被人脸朝下,按在了桌子上。脑袋受到不小的撞击,就连视线都模糊了半晌。
好在他心理素质过硬,并没有太过于惊异慌乱。虽然被人钳制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他依然镇定地问,你们是谁,是不是找错人了。
对方显然不打算同他报上家门,或者讲理。抄起旁边的凳子,就朝他小腿砸去。他们毫不留情,狠狠砸着,将凳子都砸散架了。
厉永奎听到了骨裂的声音,紧接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如浪潮般,淹没了他,疼痛致使他淅出冷汗,眼前愈发模糊,意识也开始朦胧。可因为痛楚,他的心脏和肉身,无端抽搐了起来,迫使着他清醒。
“住手——我已经报警了,这里有监控,你们谁都逃不掉!”好像是韩思农的声音,坚硬冷静地在命令这群流氓退出去。
压制厉永奎的力量忽地撤离了,刚刚对他实施暴力的打手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撞开拦在门口的韩思农,扬长而去。
韩思农想要追人,可厉永奎发出的痛苦呻吟,令他踌躇了。厉永奎似乎害怕韩思农离开,软倒在餐桌的上半身挣扎着动了动,桌上的餐具被牵动,滚落至地面,摔出脆响。
“小深……”韩思农蹲下,检查他的伤势,“你不要动,可能是骨折了,我现在就叫救护车。”
“韩思农——”厉永奎根本没有动的欲望,钻心的疼拉扯着他,几乎只能咬牙切齿叫对方的名字。
“我在。”韩思农握住他的手,一边安抚他,一边拨打120。
被韩思农握着,竟然能抵消一部分疼痛。
厉永奎冒着冷汗,表情狰狞,心里却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痛快。终于不再是韩思农负伤了,他淤积在心底的负罪感,好似可以凭借这份伤痛消融了些。
“我自愿的……”厉永奎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韩思农怔了一瞬,表情微微惊诧。他站起身,厉永奎眼神失焦地追寻着他。
厉永奎已经狼狈不堪,却依旧贪婪地用目光锁住韩思农,不肯让步分毫。
“不要说这种傻话。”
说话间,韩思农对着慌里慌张进来的饭店服务员做了个手势,用口型问,警察来了吗。
被抬上担架的厉永奎,也不肯松开韩思农的手。韩思农同他一起坐进救护车。
厉永奎无法动弹,意识其实也不算连贯,中途几乎是阖着眼。他直接进了急诊室,确定完骨损后,必须进行手术。
韩思农跟民警简单解释了当时事发的情形,警察作完简易笔录,决定回饭店仔细再查看监控。
韩思农很是感谢,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告诉警方,如若有了进展,请务必联系。
手术完后,厉永奎因为麻药关系,一直昏睡。由于伤处大量出血,造成了较为严重的血肿,所以他半夜发起了烧。
韩思农没怎么照顾过病人,只知道用湿毛巾,帮他时不时擦一下额头、脖颈,采取最笨拙的物理降温。
忙活到天光微亮,厉永奎体温才逐渐变得正常。
韩思农松了口气,坐在床边,盯着厉永奎看了半晌,长长叹息了几声。
厉永奎的右腿打了固定石膏,无依无靠地悬挂在空中。疼痛从他的眉心散去了,但他的脸色洇出惨白,那种失血过多的白。
他才痊愈没多久,厉永奎就马不停蹄受了伤。
难兄难弟似的。
厉永奎醒来时,韩思农恰好从外面进来。
“醒了?”韩思农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问,“肚子饿吗,我订了粥,待会儿就会有人送过来。”
厉永奎茫然了几秒,慢慢聚拢精神,想起了自己为何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原因。
“我……”厉永奎抿了抿唇,发现右腿那边的痛感神经牵扯着全身。
“我问过医生了,只要痊愈得好,坚持复健,不会跛的,以后也能继续跑步。”
厉永奎盯着他,心忖,这并不是自己最关心的。
“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厉永奎问。
“没……”韩思农摇摇头,“很奇怪,好像是专门来向你寻仇的。”
厉永奎脸色黯了黯。自己在商场上树敌的确不算少,欠了一屁股债。尤其是最近,他带头掐了一把科技股,砸了核心票,致使整个国内市场的科技向大基金大面积、大量地抛售,没有提前给出避险警告,触犯了某些大人物或者机构的利益。有人来寻仇报复,属实不稀奇。
但真得一定就是他商场上的仇家吗?
厉永奎心底的疑惑其实还指向了另一种,有没有可能,有人嫌他跟韩思农在一起碍眼?
“要不然请几个保镖吧。”韩思农见他凝眉沉思,忽然建议,“这样冷不防被袭击,总不是个事啊,保险起见,还是请专业保镖比较好。”
“嗯……”厉永奎慢慢撑起身子,坐直,“我会考虑的。你也应该请个保镖吧,我觉得你比我好像更容易遇险。”
“也是。”韩思农自嘲地笑了笑,“我俩凑一起,好像从来就没太平过,这叫什么,「患难之交」?”
“患难才能见真情。”
韩思农不作声。
厉永奎不会被韩思农的沉默摧毁,相反,正是这沉默,促使了他发挥出能量。
可怕的能量,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能量是否会无穷无尽,永不枯竭。
“韩思农……”厉永奎说,“以前那会儿,我真得什么都不怕,年轻就是本钱,生龙活虎的,什么都可以扛过来。
现在,我不忍心你受伤,也怕我自己受伤,不能护着你了。但无论现在或以后遭遇了什么,我都不会打退堂鼓的,你也给我点儿信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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