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千方百计地假装不爱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每时每刻,他都在承受这种苦难。
他忽然很想见一见韩思农。
韩思农准备上床睡觉。
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不遗余力地砸向大门。
他心里有些埋怨,却还是披着睡衣去开门。
开了门,他眯起眼睛往外看,走道里的感应灯坏了,屋里是黑的,屋外也是黑的。
是厉永奎,歪着肩膀,低着头,站在门口。他阴沉沉站在那儿,不发一语。过了许久,才低低叫他的名字。
“韩思农。”
韩思农让他进屋。厉永奎没了往日气焰,顺从地跟着他进了屋。
“怎么了?”
韩思农边问边按开一盏落地灯。光线虚虚散开,光源中心成为了一座岛,他和他都浮在淡淡的光海里。
厉永奎依然垂着头,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在互相不自觉地揉搓,韩思农知道他一紧张就会这样,习惯性了。
“有什么事吗?这么晚来找我?”韩思农继续问。
厉永奎抬起头,向他投去深深的一眼。
“我们重新开始吧。”厉永奎毫无征兆地说,“直到你找到下一任女朋友为止,在此期间,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厉永奎从以前开始就拒绝不了韩思农,而现在,他只想跟他重新开始。
他说出这番话一定是耗了巨大勇气,以至于韩思农都感受到了空气里流动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韩思农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温柔且缓慢地揽过厉永奎。
“这又是何必呢。”
厉永奎听见韩思农这样说。
厉永奎知道话已出口,后悔也来不及。
韩思农只抱了他一会儿就松开。他对他的温度依然熟悉,熟悉得几欲落泪。
“要不要上床睡觉?”
厉永奎猛地愣住,这算是个邀请吗?重点是上床,还是睡觉?他感到有些不自在。相反,韩思农压根就没有任何不自在。
韩思农貌似在发愁,自言自语道,没有新的牙刷和毛巾了。
厉永奎简直不是他的对手。
“不了……”厉永奎退到门口,“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是认真的。”
韩思农却拽住他的手腕,肌肤相触的刹那,厉永奎忍不住瑟缩了下。
“楼下的711可以买到牙刷和毛巾,我们一起去买吧。”韩思农说。
韩思农根本不在乎谁会陪在他身边。你指望他能在乎什么呢。厉永奎哑然失笑。
一种恐惧在屋子里苏醒。
厉永奎想起他们在皇后道大厦的意外重逢,他们再次蹲在了这条河流的两头,盛大的恐惧随着黑夜流动,流到他们面前。
厉永奎缓缓蹲下来,他的手腕还被韩思农握着。他们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僵持。
“怎么办。我是不是坏掉了啊,韩思农。”
韩思农不说话,只是抚摸他。随着这抚摸,厉永奎开始低低抽泣起来。
ꁘIPO-来自百度:首次公开募股(Initial Public Offering)是指一家企业第一次将它的股份向公众出售。
ꁘ私募——来自百度:私募,即私募投资基金,是指以非公开发行方式向合格投资者募集的,投资于股票、股权、债券、期货、期权、基金份额及投资合同约定的其他投资标的(如艺术品、红酒等)的投资基金,简称私募基金。
第10章 chapter 8
农历春节过去,从深圳往香港的海关依然热闹非凡。游客们一无所知,海关官员们满脸怠惰,浑浊的空气一如既往。
海关出口更是不堪入目,推销的黄牛,拽人去住旅店的,拉客人的司机,甚至还有推销按摩院的。韩思农就混迹在这些掮客之中,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武之俣前些时给他来电,很是兴奋,除了在滔滔不绝他是如何拿下一间校办工厂外,还额外通知,要亲自来趟香港。
嘴上说是找项目,见识一下亚洲金融中心的魅力,韩思农其实心里门儿清,这人估计是想当面说服自己。
武之俣没怎么变,韩思农一眼就从灰压压的人群里认出了他。
对方热情洋溢地走过来,一边拍着韩思农肩膀,一边感慨,小样儿,还那么酷啊,完全没变。
韩思农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笑了笑说,师兄你可别光说我没变,你自己不一样嘛,精气神挺好。
接到武之俣,带到酒店安排入住后,时间已经转到下午。两人肚子都在不争气地咕咕叫,便就近找了家茶餐厅吃饭。
酒足饭饱,男人们之间免不了开始侃大山。一阵你来我往后,武之俣就聊到了刚和未婚妻一起买下的那间校办车灯厂。
武之俣的未婚妻原是一间卫校的副校长。
这几年校办厂如火如荼,她心有大志,一直都在寻找机会下海。恰逢得了消息,卫校旗下的一间承包式的车灯厂将要出售。
她和未婚夫武之俣一商量,认为汽车制造业是未来的大趋势,那么同样地,汽车零配件的市场也是一片亟待发掘的蓝海。
首先,两人先去向亲朋好友借了一圈钱,然后还要想办法参与竞拍……总而言之很是费了番周折,好在两人最终还是独资买下了车灯厂。
“那你有什么打算?”韩思农若有所思地问。
“之前这家工厂的销售其实不算好,我和我老婆研究过,就是车灯产品太单一,质量款式都太落后,达不到现在客户的要求。”
武之俣喝了口茶继续,“但没关系啊,我们可以研发改进,向别人学习取经,不就行了。香港这边一直都跟国际接轨,我想好好转转,看看现在市面上最流行的车上都安得是些什么灯。”
看来武之俣这回是动真格了。
韩思农微笑一下,又问:“师兄,老实说,你的目标是不是不止于此。”
武之俣也跟着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做企业嘛,最终目的是为了啥,当然是为了上市捞金赚大钱啊!”
韩思农啧啧两声,“马克思说了,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家就胆大起来。为了100%的利润,他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了300%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你小子——”武之俣并不恼,含笑锤了下韩思农的肩膀,“对了,我们现在急需人手,你想不想过来?小敏(武之俣未婚妻)也一直问我,跟你关系这么好,怎么不把你招回来帮忙。
待遇嘛,工厂现在正是转型期,现金流比较吃紧,工资肯定跟你在这香港的高薪没法比……
但咱俩谁跟谁,师兄绝不会让你吃亏,我跟小敏说了,让你回来,那是肯定要分股份的!”
“我想——”第二个「想」字还没说出来,武之俣做了个手势打断他。
“思农,你是个聪明人,不应该浪费才能,为别人打一辈子工。还记得冯教授说过吗?
我们金融人,无需羞耻于追逐财富,正是有我们,这个社会的财富才会流动,才会让金融真正服务于实体经济,去到最该去的地方,得到最大化的利用。”
“师兄。”韩思农无奈地笑笑。
晚上回到家,韩思农躺在床上思考武之俣的话。他不是没认真考虑回内地。
诚然,如果他在这间事务所按照正常升迁,也做不到合伙人。白白熬去人生中最黄金的七年,该有多么不甘心啊。
若是回到日新月异的大陆,拼搏一把,说不定真能乘上东风,完成捞金夙愿,甚至扬名立万。
这样想着,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在床上无声笑起来。做做白日梦并不可耻,更何况,他的确是W大金融学院最为称道的毕业生之一。
当初,冯教授知道他去会计事务所,却没有去券商从业后,还一阵惋惜。
因为工作在身,韩思农并不能全天作陪。武之俣白天就自己逛自己的,晚上才同他汇合。
韩思农订了太平山顶的缆车票。
下了地铁,走接近十多分钟才到中环花园道的缆车站。
抬眼望去,排队上山的人,竟一眼望不到头。武之俣调侃,排队一小时,上山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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