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婼浅打过来电话,问他何时回家,他只说,还在应酬。
对面沉默良久,听筒里隐约传来小孩的哭闹声,齐婼浅才说,小炜醒了,我去看看他,那你早点回来。
进到屋内,一股灰尘夹杂着霉味迎面扑来,他擤了擤鼻子,用手捂住半张脸,摸黑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夜晚清冽的气流涌进来,总算能正常呼吸。
他拉来一张凳子,依靠在窗边坐下来,什么也不干,专心致志地放空。
也不知像这样坐了多久,月亮都在云层里蹿出蹿进了好几轮。
手机震了起来,他不想看。
他放任手机震个不停。
这世上缠他的人怎么会这么多。
无论是父母、齐婼浅、厉永奎,还有那些员工们、合伙人们、股东们,都像是无边无际的海草,割了一茬又立马生出一茬,源源不断,非要气势汹汹地裹挟住他,将他像木乃伊似地包扎,掷他进深海,无路可逃,只能溺死,才得以解脱。
没有一样。
不是他巴不得狠狠甩掉的。
他恍惚产生了一种幻觉,彷佛回到了那个疗养院的房间,对着惨白的墙,静坐一下午。好像在他面前,这不是墙了,是一处避难之地。
有无数双眼睛环绕在他的头顶,还有无数双嘴,抵在他的耳边。
“对不起,对不起……”
根本分不清,是他在道歉,还是那些眼睛和嘴在道歉。
第34章 chapter 32
扈城是华东省经济发展相对迟缓的地区……但它潜力无限,政府敞开门户招商引资。
所以,韩思农上次出差,还去看了几个高新技术开发区的地段。
地皮好拿,价格实惠,韩思农略动了心思。
但除去这些优点外,开发配套建设又急需大笔投资,不是说盖几栋房子就完事。
如果基础交通、生活周边设施跟不上,那投资开发商业住宅区,就不免有些冒进。
当初开发乌榭天源,悦达就吃了没有配套建设的亏,就连班车线,都是悦达自掏腰包,同城市公交合作开发的。
这个维持费用并不低,但没办法,只能咬紧牙关,割肉也得按期付钱。
好在乌榭定位高端,买家非富即贵,对他们而言这里的别墅,不属于刚需住房,才没有引发入住后的大矛盾。
在筹备悦达上市的同时,韩思农又联合了几家房地产企业,希望推动成立联盟,可以共享资源,互通有无,很快,他的号召便得到了响应。
悦达一时风头无两,财经媒体以及各大房产论坛,悦达大名,三天两头,挂在最瞩目的位置。
韩思农觉得利用舆论是把双刃剑,他跟运营总经理深入谈过几次,认为公司战略还是要稳打稳扎,不要将步子迈太大,以防反噬。
这种欣喜势头维持不久,悦达遭受了成立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公关危机。
九月的一个晚上,韩思农接到了扈城那边的紧急电话。
由于早期缺乏开发别墅的经验,乌榭天源的车库进出口位置设计得极为不合理。
进出为同一个口,且转弯过急狭窄,下车库视线陡然降低,若此时对面有要上来,出车库的车,两车交汇时……因为视野盲区,极其容易发生擦碰事故。
这次,正是两辆住户车迎头撞上,虽无人员伤亡,但车上的两家人,都十分难缠。其中一辆还是政府用车,只是住户私用了。
本来应该按照正常流程走车险定损,但不知这两家人怎样商量的,最后将矛头一致对准了开发商,非要大张旗鼓闹,甚至提出民事诉讼,要告悦达以及其物业……如若不讨到个合理说法,或者后续赔偿,便要闹上媒体公开。
厉永奎本想凭一己之力摆平,奈何韩思农眼线多,还是没有瞒住。
韩思农二话不说,乘坐红眼航班前往,落地后,已近凌晨三点。
厉永奎手下的总经理徐行来机场接他。
九月,扈城仍处于夏季,白日阳光炙烤强烈,水泥道路吸收了不少热量,晚间缓缓释放出来。
所以,夜晚并不必白天热度有所下降。轮胎轧过路面,扬起一阵灰。
车厢内略微闷热,韩思农降下车窗,有些出神地盯着街景。
“韩总……”徐行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告诉他,“厉总让我直接载您去乌榭,怎么样?”
“可以。”韩思农简短地回。
出事的车库已经被围起来,旁边立了张警告牌:暂时无法使用。
韩思农沉默地审视了一圈,徐行在旁略带紧张地解释,“我们准备找建筑设计师过来,重新勘测修改设计,参考国际标准重建。”
“好。”韩思农似乎不想作什么评价。
徐行心里根本没底,可又不能过于表现,只得硬着头皮道:“韩总,我们去厉总那里吧,他一直等着您呢。”
韩思农点了点头。
厉永奎一直在忧心忡忡地等待韩思农,他自知这次算失职,懊恼不已。
见徐行带着韩思农进屋,他立刻从沙发上弹起,刚想开口说话,就发现韩思农的视线落在了客厅茶几上。
他循着对方目光一瞥,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正升起缈缈余烟,烟蒂未灭,忽明忽暗。
“这不是我抽的——”厉永奎不顾有外人在场,慌忙解释,“设计部的人前脚刚走,我没来得及收拾,所以——”
韩思农做了个微小的手势,打断他,“没关系,我不介意。”
徐行一怔,虽面上不敢表露,可心里奇怪得紧,这平常牛/逼哄哄的厉总怎么在韩总面前,立马就变得跟孙子一样了呢。
“跟我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吧。”韩思农不疾不徐地坐下,调整好坐姿,嘴角甚至牵了牵,彷佛在等他们汇报什么动人成果。
徐行瞟了眼厉永奎,准备当急先锋。厉永奎却用眼神拦住了他,咽了咽喉头,开始道清原委。
韩思农听得很认真,不时皱眉,偶尔插一句话。厉永奎言简意赅,回答了对方所有的疑问。徐行在旁,根本没有插嘴补充的余地。
“好,我大致都了解了……”韩思农转向徐行,“小徐,你先回去吧,辛苦了,白天我们再议吧。”
徐行有些发懵,下意识问:“那韩总……您今晚住哪儿啊,需要我送您去……”
“不用……”厉永奎替韩思农做了回答,“他就住我这里。”
待徐行离去,整栋别墅只剩下了两个人。
久违的两个人,久违的单独相处。
“累不累,要不去洗澡休息吧。”厉永奎试探着问。
“还好……”韩思农笑起来,“你这么紧张干嘛,难道我会吃人啊?”
厉永奎一滞,某些封闭已久的东西,似乎在不停上涌,妄图冲破身体。
他僵硬地转过头去,不敢与韩思农对视,“不是,我答应你的,没有做到。我很……”
内疚?后悔?难过?
说不清楚,好像皆而有之。
“又不是没办法解决……”韩思农起身,耸了耸肩,“正好,有了这次教训,以后就可以避免。”
厉永奎喉咙艰涩地发烫,他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韩思农瞟了他一眼。不经意的一眼,而后迅速看向别处。
正是这一眼,厉永奎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逆流,埋藏的欲念开始在叫嚣,在惦记,在渴望。
但是他的胆怯和道德,不允许他向前扑,他忽而感受到了,韩思农种在他身上的东西,早就发芽了,并且变成了怪物,盘踞在他的血脉、骨肉之间。
厉永奎抿了抿唇,“你之前在这里用的东西,还是原封不动,要是你不知道在哪里,我……”
“小深……”韩思农盯着他,而后残酷地说,“我儿子,会叫我爸爸了。”
话落,厉永奎几乎是本能转身,往楼上跑。他简直落荒而逃。
翌日,厉永奎驱车,载着韩思农去扈城总部。公司一干人,比他们还要到得早,恭敬等在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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