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永奎忽然低笑了一声。
韩思农认为是在嘲讽,可他并不愠怒,只觉得无奈。
厉永奎有时手段的残酷,根本不自知。他韩思农其实一直在观察,会酌情考量,若失序过分,便暗中干预。
这次,厉永奎将暗中标的极限践踏,无度挥霍嫉妒,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无论怎样,都得接受惩罚。
“我不能留你了……”韩思农说,“你必须彻底离开悦达。”
厉永奎闻声抬头,不可置信的讶然。
他本应该怒,结果怒极反笑,笑着扑过来,猛力拉扯住韩思农手腕。
韩思农一僵,狠皱起眉。
“你弄疼我了,小深,放手。”
厉永奎哪会放手,恨不得将韩思农攥掉一层皮才好。
“谁?”厉永奎嘴唇发颤,连带着声带发颤,“是谁告诉你,跟我有关的?”
“徐行做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徐行?”厉永奎有点儿意外。
他沉默下来,脑子在飞快运转,韩思农话里的深意,再明显不过——认定他不安好心,行径卑劣。
“他是越了界……但如果不是有你这座靠山,想必也没那个胆子,肆意妄为。”
韩思农无动于衷地看他,“你是主人,要管好自己养的狗,不该随意推脱责任、包庇,更不该轻易就露出马脚。”
眼下,他根本没法辩解,更何况,有无数次,他都将大剌剌的恨意,直指齐婼浅。
再者,他之前一度抱有极端怨气,埋怨韩思农将他从核心罢黜。韩思农怀疑他不为过。
他拿不准,韩思农掌握的证据,也许会对他十分不利,大概连自圆其说都难。
厉永奎眼神里露出溃败,这溃败排山倒海,压垮了他的肩膀,压得他缓缓蹲下去,抖动得不成样子。
韩思农脸色是冷的,目光更加冷。
高潮后的沸点,便是冰点。
“到此为止吧。”韩思农再度冰冷命令,“放手,小深。”
韩思农让他「放手」,并不仅仅是此刻,他失态地拽他。
而是,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资格,去碰他。
齐婼浅恢复得可以自行走路时,带着韩炜,回了趟韩思农的父母家。
她从韩思农那里得到确认消息,会说服厉永奎退出,只是还需花段时间。
她和儿子先到,晚餐都吃完了,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吃水果,韩思农才到。
韩思农没什么胃口,脸色清癯,除了俊美外,只剩下绝对的疲惫。
苏素发觉儿子这种怪异状态,扯他到一边,偷偷质问,怎么回事。
韩思农躲掉苏素想要摸他脸的手,似笑非笑,“妈,我要跟浅浅离婚了。”
“什么?!”苏素瞪圆眼睛,“你瞎说什么呢!”
韩思农往后撤一步,双肩微塌,双手坠在身体两侧,看起来尤为羸弱。
“认真的,她也在这里,不相信的话,去问问她呗。”
韩庭听到母子俩的动静,起身,走过来正准备询问。苏素哭丧着脸,扑到他怀里,“小思说他要离婚……你管管他吧……”
韩思农哑然失笑,他被拘束在这爿「牢笼」里许久。
以前,是被苏素和韩庭围着,没法逃。后来,是被婚姻围着,不允许他当逃兵。
好不容易,他终于能喘上一口气,当一回自由人,可总好像不能如愿。
无数人,试图拉着他,把他关进去,宁愿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比真的监牢还要令人恐惧。
“爸——妈——”
齐婼浅牵着韩炜,站在了韩家人面前,划出一道明显的分水岭。
“是的,我们商量好了,和平离婚,希望你们能尊重我俩的决定。”
韩庭怔了良久,终于反应过来,转向韩思农,伸出手,像是握成了个拳头。
韩思农不怵,直直对上他,咬着牙笑,“爸,你想当我儿子面揍我吗?”
韩庭忽地顿住,尽管脸色恶劣,可还是克制了怒气。
齐婼浅将韩炜的小手交到苏素手里,并对她使了个眼色。苏素会意,抱过孙子,哄着他,往别的房间避。
“爸爸……”齐婼浅郑重其事,“我能跟你聊聊吗?”
韩庭微愣地盯着她,而后看了眼儿子,最终叹了口气道:“去书房吧。”
韩庭和齐婼浅进了书房交谈,韩思农四下扫了一眼,发觉只剩他一人,孤零零。
他自顾自笑了笑,解脱似的笑。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空空如也,就连在澳门挨的那一刀,留下的疤也快不见。
一声脆脆的声音凭空降临。那声音的主人,小小、急急地跑过来,仰脸,瞪着无辜的眼睛看他。
“爸爸!”韩炜叫他,儿子已经五岁了,明年就要上小学的年纪,轮廓已经长出与他如出一辙的漂亮模样。
“怎么了?”韩思农蹲下来,同儿子平视。
“妈妈要去法国,我不要去。”
“为什么呀?”
韩炜小嘴撅得老高,属于孩童那种幼稚目光,骨碌碌地转,似乎在认真思考。
“这里我有,去外面,我好多没有了。”
尽管句子组成有些语法错误,韩思农立刻就理解了。
他伸手,慢慢收紧臂膀,抱紧儿子,垂下脑袋,鼻尖抵在韩炜软软、温热的额头。
“可是爸爸……不是个好爸爸,你也愿意跟爸爸在一起吗?”
韩炜用手推了推韩思农,大概是被抱得不太舒服,嘟哝了一句,“爸爸学、学习,学我当好孩子……”
下一章破镜。
第48章 chapter 46
厉永奎的退出之路并没有那般简易。他是核心股东,曾经又任高管要职,三年后才能解禁套现,然后通过对外声明宣告在悦达的结束。
他咽不下这口气,最上头时干脆停摆了手上所有项目,闹得一片狼藉,连累跟着他的人,两头受气,叫苦不迭。
后来,气稍下去些,他又找来公司章程,细致研读,试图用自己的特长打败韩思农。
结果,他发现,自己替韩思农做了完美的规避,挖了坑,尽给自己跳。
为了保证管理层利益的「黄金降落伞」原则,当年他昧着良心,直接删除划掉,不纳入合同范围——自以为凌驾把玩他人,哪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可谓后悔莫及。
可再怎么僵持相搏,只要韩思农铁了心想要他走,那么死皮赖脸也留不下来。
他们的局面已经滞堵,变成了一团烂账,镜花水月。
更何况,还有颗定时炸弹:徐行,无端失去了踪迹。徐行的落跑,令厉永奎更加百口莫辩,大可以夯实他的忤逆之心。
他没有放弃追踪徐行,但屡次挫败,线索中断,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这样凭空消失。他不得不怀疑,韩思农是不是暗中解决了。
悦达,于他而言,的确再无立足之地。
他一不做二不休请了长假,决定转换心情,游览祖国的大江南北。
临出发的前一晚,清行李,厉永奎盯着摇表器,迟疑了好一会儿。
在透明玻璃后的那块金劳,慢悠悠地匀速翻转,转得他胸口闷闷,惶惶不安。
多么希望时间可以不走了,定格在那些最值得被珍惜的瞬间就好。
事与愿违。
他被卡住了,卡在了最卑微、最危险、最蛮横的时间凹陷里。
要从遇见韩思农那刻起计算。
他去了敦煌,看见漫天黄沙,在莫高窟前,身形寂寥。那么多尊神佛,悲悯世人,随着斧凿风化,也快化为无形。
大量的佛像和壁画,斑驳色彩缓缓褪去,埋没在这连绵的,由风沙和砂岩造就的洞窟中。
剥去一切修饰,这里忽地成为了樊牢,渐似坟墓。就像这人间,去哪里都是画地为牢。
他在北方待不了,太过于悲凉,太过于触景生情。
他转去南方,江南烟雨,桂林山水,再秀美无边都遮不住他掩饰在皮囊之下的锋利悲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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