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思农依旧不言不语,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好像此刻,只剩一副空壳。
他回到自己房间,夫妻二人在外争执,依稀能听见内容。
除了互相指责外,还在商量以后该怎么办。
韩思农躺在床上,思考地却是别的事。
究竟是谁?
方珺?武之俣?还是其他人?
每个人都值得怀疑,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理由,妄图深挖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捏住他的短,以威胁。
动机呢?
再明显不过,警告他,不要再违众意,也休想翻起风浪,毁了耀敏苦心筹备多年的上市计划。
他们要搅乱他,打压他,从各种方面,让他明白,他是确确实实,任人捏玩的蝼蚁。
他们在暗,掐住了他最无法反抗的命门——父母。
韩思农要回自己家,韩庭也不作拦,苏素不放心,硬是要跟着他。
苏素对他施以眼泪,苦心劝慰他,让他做做样子也好,去认错去相亲,用以挽回父亲的信任。
韩思农先是无可奈何,逐渐变得不耐烦。
他语气不太好,“妈,你还不明白吗?这是有人故意挑事,想害你儿子。”
苏素自然不会理解他指向的是什么,只是一根筋,“小思,你告诉妈妈,你是正常的吧,那我帮你安排,去相亲好不好?”
韩思农盯着她,发现她的确是在悲痛,身子看起来忽然变得很小很脆弱。他摸着被韩庭揍到肿起的半边脸,并不比她痛得更少。
春节假过去,韩思农按部就班地去了公司。
厉永奎等在他办公室门口。
“有什么事吗,厉主任?”韩思农客气地问。
厉永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脸怎么了?”
韩思农耸耸肩,“在家里不小心撞到柜子上了。”
厉永奎虽然狐疑,却没再纠结,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开门见山,“上会日期定下来了。”
“是吗?”韩思农抬抬眉毛,“三月初,对吧。”
“嗯……”厉永奎停顿了半晌,才问,“你需要我陪你一起去首都吗?”
韩思农打开电脑,焦点在屏幕上,头也不抬道:“再说吧,我准备得还挺充分。严英不也在吗?”
没人说话,整间办公室倏地掉进寂静的罅隙里。
“你还是没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为什么失联了。”厉永奎在控制情绪,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道,“你……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了。”
“哪里变了?”韩思农抬起头。
“我说不清楚……”厉永奎咬了咬唇,“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韩思农向后靠了靠,安静笑起来。
笑起来,还是发着光,比任何事物都耀眼。厉永奎是这样认为的。他远没有意识到,藏在这笑容后的钝痛。
韩思农那时一定是在等待着悬在头顶的那一刀,重重挥落。
本以为接下来会得到暂时的风平浪静,可在上会前一周的某个夜晚,韩思农在睡梦中被吵醒,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两个男人架起来,带去了一家疗养院。
韩庭冷冷看他,义正言辞道,这是为他好,治病。
苏素哑着嗓子乞求他,“就当为了妈妈,你坚持坚持,努力配合医生……我们治好了病,就可以回家了。”
她的眼泪无边无际,望着这样的她,韩思农似乎有了种错觉,觉得自己被感染,想要流泪。可他流不出,哪怕只有一滴泪。
欲哭无泪,原来是最大的悲哀。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转向穿着白大褂医生模样的人问,我能用一下手机吗。
这一通电话,是打给武之俣的,他问,师兄,我能相信你吗。
武之俣在那头沉默了许久,才开腔。他说,思农,你好好治病,不用担心公司的事,我会来看你的。去北京前,我一定会把你弄出来的。
最容易破产的是什么
——信任;
最不该相信的是什么
——人。
苏素来看他,他们坐在疗养院的中庭,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医生说,你总是把药偷偷藏到舌头下面,不吃。”苏素近段时间憔悴了许多,本就瘦尖的下巴,现在几乎只剩锐利。
韩思农目光放得很远,笑了一下,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苏敏循着他的视线张望,有一支不知从哪儿飘来的风筝,正在缓缓下坠,落在了院墙的墙头。
“以前,爸爸也带我放过风筝呢。”韩思农忽然说。
苏素颤了一下,想要落泪,她克制住自己,拼命替韩庭找补,“你爸爸他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他很关心你,很在乎你,你不要恨爸爸。”
“妈——”韩思农侧头,眨了眨眼睛,“你知道电击是什么滋味吗?”
苏素一滞,双手不住地抖动,最后掩上面容,那些泪水,就决堤,不停地从指缝间跌落,没有尽头。
韩思农无语。
他真想求求她,别这么哭了。真挺让人心烦意乱的。
他也想哭啊,但在这里,他的心绪变得很宁静,宁静得对什么都起不了反应。无论是痛苦还是欲望。
后来,武之俣依言来探望他。
他们坐在餐厅里吃饭,对于有些事情,他们依然很有默契,闭口不谈。至少,不在明面上,把一切都弄得难看。
吃到半途,韩思农放下筷子,盯着武之俣道:“师兄,原来人对另一个人,都是有要求的,无外乎父母对子女。在这世上,什么都有要求,要求你笔直,要求你正大光明,就算是假的,伪装的,符合要求,就是最好的。”
武之俣静止在那里,不敢动。
韩思农很平静地笑了笑,由于两颊凹陷,脸色隐隐发白,这笑就有了怆然之感。
“我不会再有小动作,我想通了,有什么必要跟钱过不去呢。上市完成后,小股东不是有一年解禁期吗,过了后,就让我走。”
“思农……”武之俣的话卡在嗓子眼,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他俩会僵持至这种局面。
他低下头,似乎在酝酿情绪,或者在忏悔。
“思农,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自私,但……这就是资本市场,你跟我都无力回天。其实,我也有许多次,不停问自己,是不是该放弃,把精力放在钻研产品,打造民族品牌上。但是……”
“那是为什么呢……”韩思农撑着下巴,漫不经心问,“师兄……是什么让你改变了初衷?”
“诱惑。”武之俣答。
一旦尝到诱惑的甜头,就很难抵御,只能被诱惑侵袭。
成千上万的企业,都有着各色各异的问题,还不是竭尽所能,包装成一块金砖,掷入了资本市场。耀敏,只不过邯郸学步。
韩思农没应声,他缓缓站起来,离开了餐桌。
耀敏上市计划流产,不是人祸,而是谁都没料到的人类之灾。03年3月,非典席卷,人心惶惶,首都整城封禁。所有备案到证监会的预上市公司,全面叫停。
韩思农是在收音机里听到的新闻。
他终于能够撕心裂肺地哭出声。
这本没有榜单,数据比较凄惨,但我还是会坚持更的。这个故事我本来没准备写的,但去年一直在回想,念念不忘,准备了大半年,才动笔。希望你们喜欢。
第27章 chapter 25
苏素是在凌晨接到的电话,疗养院告诉他韩思农出了些事。但电话那头,语焉不详,这让苏素不由心下一紧。
她和韩庭双双赶到时,韩思农正卧在病床上打点滴。
韩思农脸色瘆人,不仅仅是白,还泛着气虚的蜡黄,原先能看见健康皮肉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这究竟是在做什么孽啊。苏素想,她不能原谅自己,可她又有什么坏心呢……
只不过是希望孩子能像大多数普通人那般,拥有一个循规蹈矩、却依然幸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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