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把香插入炉里,哭噎着说:“如今也还没擒着纵火的人,总不能叫觉海和咱们这康家白白受了一顿烧。”
康喜名跪在边上,说:“先前仙长不是去捉那二人了?”
老夫人嘴角下撇,“昨儿柯广原不还过来了,你有听他提及客栈里那两位女修么,我看,仙长是压根不想管这事儿,假意去捉人,其实并没把康家放在心上,否则她早救觉海了!”
她一顿,沉沉叹出一声,说:“不过,觉海的确有错在先,不该冲动冒犯仙长。”
“那如今如何是好,人捉不到,火岂不就真的白白烧了。”康喜名说。
老夫人神色哀哀,“那两女修是有点本事的,捉她们不得,便把那戏班子带来问问,怎连一个戏班子都捉不住?我听说那戏班子有神仙保佑,我倒要看看能有多神。”
“如若,也不是那戏班子纵的火?”康喜名问。
老夫人神色微变,哑声说:“那康家的命数,也许真的要到头了,当年犯下的恶果,到了要一一偿还的时候。不过,出去住了一段时日,文舟的病好了许多,倒像是……一命换一命。”
康文舟便是康觉海那病了许久的大儿。
康喜名神色不见好看,毕竟康文舟的病还是因他,是他指使钟雨田狠下杀手,可惜人没死,讨回了半条命。
老夫人沉默良久,窸窸窣窣起身,说:“康家愧对许多人,也对不住康香露。”
出了祠堂,她习以为常地仰头观天,年岁越大,顾忌越多,也越怕遭报应。
这一看不得了,檐上的玉铃呢。
老夫人脸上血色尽褪,哑声说:“康喜名,你来看,檐上的玉铃是不是不见了。”
康喜名愣住,诧异道:“那玉铃不是仙长赠的么,以前我们想给它换个地儿,可都摘不下来,能是谁偷走的?”
老夫人一个趔趄,扶住康喜名的肩说:“此番仙长如此冷漠,莫非是发现玉铃不见,以为是我们丢弃的?坏事了,把这几日看守院子的人喊来,必是有人入室行窃!”
她眼眸乱转,定住后又望进祠堂,推起康喜名说:“金库,去看看金库。”
入金库,发现有翻找的痕迹,但东西似乎一样也没少。
老夫人挖空心思也琢磨不出个缘由,魂不守舍地站在祠堂里。
远处有婢女大喊:“文舟少爷醒了——”
老夫人一怔,拉住康喜名的胳膊问:“当真是一命换一命?本来只是好转,一回来这,竟直接好全了?”
康喜名惊惶万状,唯恐康文舟知道当年的真相。
老夫人蹒跚着跑出祠堂,又望向飞檐,怵怵道:“莫非是离了这玉铃才好的?以前有门客说这玉铃留不得,我不信,甚至还将那人赶走了。”
康喜名挤出笑说:“仙长怎么会害康家,这些年给康家的馈赠还不够多么。”
这倒是实话,老夫人无从辩驳。
离开后,康喜名又悄悄将下人喊到身边,让人到康觉海面前传话,传的净是些仙长要害康家,从始至终不过是借康家杀人的话。
康觉海周身滚烫,睁眼时目中全是血丝,怒得两眼喷火。
下人把康觉海的反应全说给康喜名听,康喜名喜不自胜,赶紧安排下去,下令就算把地掀了,也得把那戏班子找出来。
他要当家主,自然得表现好些,他娘亲想看什么,他便做什么。
晦雪天里,一众仆从四处搜寻,硬是破门私闯民宅。他们仗着有康家撑腰,借着搜寻的名义,还掳走了不少东西。
城民不肯,便被他们拿刀拿棍痛打一顿,哭得凄切,哀嚎成片。
莲升又上白玉京一探究竟,整片白玉京有十二楼五城之大,她抱有一丝侥幸,盼那天道禁制遗有疏漏。
引玉又在琢磨那颗石珠,如今不怕冷了,一旦莲升不在,她便不遮不掩地敞着窗,根本不哆嗦。
窗外忽然传来哭喊,她望了出去,见到有人抱着康家仆从的腿,哭喊着恳求。
跪在雪中的人道:“我见过那几个人,我见过!”
康家的仆从停步,问:“往哪走的?”
那人朝远处一指,哑声喊:“就是往那边去的,一群人鬼鬼祟祟,连脸都蒙了起来,看他们还带着几个大衣箱,一定就是那个戏班子!”
“对了!”那人微作停顿,又说:“他们没个歇脚的地方,也许还在盼仙桥边上的寺庙里避风呢!”
听了后,康家的仆从把一只银镯丢在雪上,飞快赶向盼仙桥。
引玉倚在窗前张望,思索少顷,打起伞便跟了出去,还顺手把耳报神带上了。
耳报神忽被捞起,一时还回不过神,晕晕乎乎,说:“多谢你想起了我老人家,不过下回还是提前说一声为好,老人家心神不济,容易被吓着。”
“不去?”引玉问。
“去!”
引玉走入雪中,没走多远便撞见那戏班子仓皇跑近,她往那群人身前一拦,说:“慢着。”
戏班子本以为是康家人追来了,定睛一看,才知是那日在戏台前帮过他们的姑娘。
戏班子里主事的霍金枝一愣,忙道:“姑娘,快些走,康家的人要过来了!”
“我便是为此过来,跟我走。”引玉不慌不忙转身。
一行人紧跟在她身后,在见了那客栈后,全都懵了神。
白朝阳紧捂胸口,时不时往回望,讷讷说:“客栈一定会被搜的吧。”
“进来。”引玉推门。
霍金枝心如火焚,赶忙跟了进去,进门便和柯广原打了个照面。
柯广原心知原先占了他躯壳的鬼做过不少坏事,连忙挤出善意的笑,说:“住店啊?”
“暂不住。”引玉走到画前,冲霍金枝等人招手,说:“来。”
起先被康觉海欺凌过的花旦名叫霍兰妗,她没等霍金枝开口,便提裙走了过去,问:“咱们听城里人听说了你们的事,你们是仙姑。”
引玉眼波盈盈,朝店小二使了个眼色。
那店小二会意,立刻跑到门外把风。
引玉不否认,将霍兰妗拉到身边,在她耳畔说:“一会不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
其余人自然也听到了,个个都焦灼不安地站着,只见引玉往霍兰妗后背一推,活生生的人便被推到画中!
霍金枝瞪直双目,差点呼喊出声,赶紧捂住嘴,堪堪咽下了那一声惊叫。
引玉将这戏班子挨个送入画,她却没进,就光抱着木人静立在外边。
画上本就有浅淡墨色,如今又添几笔,乍一看像是无意泼洒上去的墨点,细看才分辨出那是几个人形。
柯广原见怪不怪,胆子已经练大了些许。
引玉盯着画,发觉画上的几个人影竟在微微晃动,好像烛烟摇曳,但其余的车马行人,全都寸步不移。
不,还是不对。
引玉纵观全画,发现有几处色调略显古怪。
墨色到底还未完全显露,乍一看只觉得是画纸污浊,沾了些淡灰水渍,然而那几处色泽偏深,落笔重了些。
引玉眯眼细看,可惜那一个个轮廓都很模糊。她朝怀中看去,思索片刻才道:“还请你再进一次画,这回提前告诉你了,可别说又被吓破了胆。”
耳报神来不及应声,便被抛到了画里。
木人入画,画上又出现一处斑驳墨迹,和戏班子的身影一样,墨色稍深一些。
引玉记住画中大概,回头对柯广原说:“我要入画,康家人若要进店,便让他们进。”
柯广原连忙应声,也不知是人入了画,还是画把人吃了进去,怪哉。
入画,又见千灯交相辉映,高楼上罗绮翩飞。
画中的戏班子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又见木人从天而降,赶紧伸手接住。
霍金枝见引玉走来,连忙把木人还了过去,颤巍巍道:“仙姑,这画中天地是真是假,进来这里,是不是就不会被康家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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