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中……有东西在等着她。
她不能走,必须要进去!
于是裴知翻过雪山,差点冻成冰柱,所幸心底还有一念支撑,这可是她所余不多的念想了。
她一心觉得,只要照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她就能报答猫儿仙。
终于,穿过雪山,她遥遥望见一座城,而在穿过城门后,心底的感知也越来越炽热。
快了,就快到了!
裴知跌跌撞撞,已被冻得浑身发紫,和活死人无异。待到厉坛前,她一眼就看到正中的那棵桃树。
此刻,裴知的心终于明朗。
原来如此啊。
可惜,裴知还未来得及说话,甚至连一个笑颜都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倒下了。
……
回忆过后,裴知眨了眼,朝引玉走近,将当时想要挤出的笑颜,挤了出来。
裴知仰头,看着那沉睡不醒的猫,说:“我虽然忘了关于自己的所有,却还是感谢你,还是想报答你的恩情。
“当年若非有你救我,我连七日都熬不过,也迎不了阿娘回魂,更看不到外面的种种。”她又说。
说完,裴知有些失落,懊悔道:“可惜,我没保住这条你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命,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对桃树说,你念着她。如今是说了,可是迟了许多,也不知补不补得上。”
引玉看向怀中,又觉得胸口被轻蹬了一下,也不知动的是龙娉,还是归月。
她按住猫儿的额头,想试探出,此时活跃欲醒的,是哪一缕魂。
阮桃在边上听了许久,听得眼鼻酸楚,咬着唇半晌没吭声。
裴知转身看向阮桃,神色又如同当年在河边,好像生死看淡,说:“好在你救了我,否则我也没机会说出这些,我应当……”
她喃喃道:“算是报恩了吧。”
“算。”阮桃牙关一松,像要大哭,哽咽道:“难怪你像她,多谢你。”
引玉还在探猫儿的灵台,隐约探查到一丝妖气。
不好。
引玉立刻收手,都怪龙娉太过狡诈,变作雾气缠住了归月的真身和魂识,她如果强行拨开,必会伤及归月。
如今看,猫儿要是醒来,睁眼的多半是龙娉。
龙娉终归还是抵不住天胎的诱惑,舍不下枉死城。
想来也是,要是拿到天胎的躯,她既能当妖,又能当鬼王,岂不快哉。
莲升眼一睨,平静地问:“那如今,你的夙愿是什么。”
裴知愣了许久,看向远处密密麻麻的旱魃,少顷又低头看向自己那隐隐露出黑纹的掌心手臂,说:“我想,带他们到一隐蔽之地,我不会让他们伤人,也必不会让他们被人瞧见。”
这是不化骨,是能成鬼王的,古书里,此“物”一出,世间必定大乱。
薛问雪惶惶扭头,不知道仙姑会如何作答,仙姑真的信得了一只僵说的话么。
没想到,莲升真的点了头,但也朝裴知的眉心点去,说:“我施你金光,要是你日后心生歹意,违背今日之誓,金光必会将你蚕食,让你彻底消失于世。”
引玉悠着声好似怠惰无比,说:“放你一条生路,你历尽千帆才想起旧事,可不要忽然又忘了。”
“万万不会。”饶是刚离开小羡村时,裴知才不过七八岁,如今有着七八岁记忆的她,已懂得信守承诺。
薛问雪欲言又止,看向远处那些呆站不动的旱魃,终只是沉沉叹了一声。
莲升收回手,朝引玉怀中看去,说:“不过,如今是不能让你和猫儿仙说话了。”
裴知摇头说:“无妨,见她一面我已知足,何况……”
她一顿,目光别向阮桃,轻快道:“我已经把桃树带过来了。”
“去吧。”莲升淡言。
裴知还是沉默着站了许久,看着远处的小羡村一动不动,她心里知道,此时的小羡村,必已不是她记忆中的那样。
良久,她才说:“我会带着族人到山上,或是到地下,到一无人之地,不会让人见到他们,不会让河湖枯竭,不会让草木枯败。”
“手来。”引玉伸手。
裴知一愣,迟疑着把手交了过去。
引玉握着她,将她的五指往归月的爪上轻轻一搭,说:“等她醒来,我会告诉她。”
裴知眼眶一润,差点泪流满面,可惜她是不化骨,是流不出眼泪的。
待引玉松手,裴知慢腾腾走向一众旱魃,忽然回头说:“能劳烦诸位喊我一声么。”
引玉和莲升还未开口,阮桃已经一字一顿地说:“你叫裴知,家住灵犀城外小羡村,我记得。”
作者有话说:
=3=
第158章
被善意地铭记在心, 那可是莫大的荣幸。
裴知心里有过苦楚,曾迷茫地找寻过自己的过去,如今失而复得,心虽不会再动, 却因为记忆犹在, 所以知道离合悲欢是什么样。
这是……
喜, 欣喜。
她定定看阮桃许久,忽然弯腰, 把足踝上的铃铛解了下来。那是她作为“僵”时,阮桃亲自为她系上的。
当初便是这铃铛, 召着她风雪无阻地翻越晦雪天, 找到厉坛所在。
裴知令一众旱魃停在原地, 自己走向身边,顿在阮桃面前。
阮桃猜出裴知要做什么, 所以伸了手。
裴知将铃铛放到阮桃手上, 照着记忆,把一个个字拼凑成一句话, 犹像活人,说:“这是猫儿仙送你的,该物归原主了。”
阮桃握住铃铛,目光一动不动,不舍地问:“那你还会回来吗,这里可是小羡村啊。”
自然是不会回来了, 裴知要杜绝后患,要带着这一众旱魃到无人之境。
裴知摇头, 因她如今的一言一行, 全是照着记忆而为, 所以说话好似咬文嚼字,说:“多年后万象更新,此地必会有沧海桑田之变。到那时,不论是灵犀城,还是小羡村,都会迎来新的人,我和族人,实在不适合留在此地。”
阮桃懵懂,却隐约想起,她还在祥乐寺时,那扫地的和尚说,万物有劫,这是天地的劫,度得此劫,必将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裴知送出了铃铛,也便再无牵挂,说:“这些年能代猫儿仙陪在你身侧,当是回报了当年的救命之恩,如今我别无惦念,但求你和小猫仙从此往后莫失莫忘。”
这是她挑挑拣拣后,唯一能说得出口的期许了。
阮桃眼鼻发酸,说不出话,猛一点头便应了下来。
明明离开小羡村时,裴知只有七八岁大,说出的话却好像看破世事的沧桑老人。
她蓦地一笑,侧身欲走,忽然间又想起一事,遂又说:“在晦雪天时,那厉坛烧得我浑身疼,疼时便会啾啾叫,却又叫得和其他僵不同。如今才知,我想说的并非啾啾,而是知知,我阿娘就是那么叫我的。”
阮桃紧闭的唇微微动了,却挤不出声。
裴知看向尸群,“还好,如今阿娘与我同在。”
尸群寂寂,所有旱魃都是体无完肤的模样,唯有她分得清谁是谁。
引玉怀中的猫仍是将醒未醒之状,不过它气息微变,更像是醒后装睡。
如果是归月,哪犯得着装睡。
引玉看向莲升,传心声说:“龙娉怕是要伺机而动。”
莲升余光微动,不着痕迹地睨那乌云踏雪的猫,回心声说:“天胎要走,她如何能忍。”
但引玉料定,龙娉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天胎没夺得,她也要暴露行踪。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猫背,手劲稍稍有些重,像在威胁。
“万不会让龙娉得逞,先让裴知离开,再设法引她出窍。”她传心声说。
莲升遽然翻掌,掌中金光乍现,远处尸群被惊扰,一个个嘶声叫嚷。
但金光并非要朝尸群而去,而是落在了归月的身上。
莲升淡声:“多半是因为此地阴气过重,归月略有不安,我施金光助她定心。”
当真是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引玉差点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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