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恪然给邬引玉倒了茶,因为镜片太厚,显得他一双眼格外小,他奉承一笑,那双眼彻底看不见了。
邬引玉端起抿了一口,开门见山道:“我要见你们老板。”
“我们老板他……”周恪然眼睛猛转,笑呵呵地说:“去外地啦,没个十天八个月的不会回来。”
邬引玉面上却没有遗憾之色,眼往上一挑,笑得有点狡黠,像是在勾人入彀,说:“那不正好,你悄悄打开灵衹斋的门,借我用一用。”
“邬小姐,这、这您得跟我们老板借呀。”周恪然面色一怵。
邬引玉慢声细气地说:“你们老板上月就不在叡城了吧,你私自做主把第二枚莲纹玉佩给了鱼老板,这事儿你们老板应该还不知道吧。”
周恪然干笑了几声,本还想找个借口,哪料被邬引玉一睨,彻底说不出话。
邬引玉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样的处理方式可不像你们老板,你啊,悄悄收了鱼老板给的钱吧,她给了你多少?”
周恪然哪还敢在邬引玉面前耍小聪明,当即把灵衹斋“借”了出去。
灵衹斋不是用来放贵重物品的,这地方在萃珲八宝楼的地下,是萃珲老板用来修行的。
邬引玉借灵衹斋,是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说:
=3=
第35章
灵衹斋更像是没装修的毛坯房, 墙壁地板粗粝无比,底下有一池子水,水倒是干净,却使得这地方冷而潮湿。
八面方镜置在池边, 水光一动不动地映在镜中, 池深有一米多, 能将胸膛也没入水中。大概因此地灯光黯淡,池里又没有铺设瓷砖, 使得镜里的水浓黑一片。
萃珲八宝楼从建楼至今已经换过好几任老板,如今的老板姓祁, 叫祁羽非, 称得上是个奇人。因为是前楼主后妻所生, 又身为女子,照以往传承而言, 本来应该继承不到这萃珲八宝楼。
但祁羽非手段了得, 胆大包天地养了一只数百年的水鬼,还引那鬼附到自己的身上, 与自己共用一具躯壳,从水鬼那拿到了不少好处。
自己鬼气沾身,身边人多少会有影响,她那浪荡子兄长在外风流的时候,竟因为马上风猝死了,这丑事哪能外扬, 没过多久,前老板也身体不适, 不得不把家业交到了祁羽非手里。
邬引玉刚认识祁羽非时, 祁羽非正遭反噬, 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身上皮肤是一半白一半灰,像是活死人,若非邬引玉出手相救,她的魂怕是已经被水鬼吃干净了,哪还能抢得回躯壳。
踏进这地方,邬引玉回想到许多旧事,包括她是如何把水鬼送走的。她忙活半天,没想到祁羽非不见棺材不落泪,竟还想再养一只,所以才在萃珲楼下造了这灵衹斋。
灵衹斋建成的时候,她本来是不知道的,毕竟萃珲八宝楼阴气盛,为祁羽非遮掩了许多。
那日她像往常一样来看拍卖,坐在楼上品了一盏清茗,隐约听见有水声传来。大中午的,烈日当空,那必不可能是雨声,问了女侍得知楼中水管完好,那定也不是漏水。
邬引玉便觅着声走,停在了盥洗室门口,觉察那水声分明是从地下传出来的,她当即给祁羽非打电话,报了个假消息,说正在拍的器物上附了只几百年的厉鬼,待祁羽非一出来,她便挤进暗道,见到了池中被“泡发”的水鬼。
祁羽非自然没能成事,但这灵衹斋还是保留了下来,往后她便迷上了修行,信极天上会有仙宫仙人,盼着自己有一日也能羽化登仙。
灵衹斋中,邬引玉翘着腿坐在靠墙的太师椅上,给祁羽非打了电话。
祁羽非人在外地,不知在忙些什么,在打第三次电话时,才被接通。
“喂。”
邬引玉不与她寒暄,直接问:“你当时用灵衹斋来修行,是突发奇想?”
祁羽非那边风声很大,她含糊不清的声音传了过来:“嗯?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看萃珲近段时日不太安宁,许是被灵衹斋影响了,本来想建议你把那地方填了,但忽然想起这件事,便来问问你。”邬引玉慢悠悠扯着谎,脸不红心不跳。
祁羽非沉默了一阵才说:“算是突发奇想。”声音有点虚。
“灵感从哪来的?”邬引玉笑着问。
祁羽非竟说:“你家的事,你不清楚么。”
邬引玉嘴边笑意一僵,扯平嘴角问:“什么事。”
“我是道听途说的,这事我不敢说出来,怕遭殃。”没等邬引玉反应过来,祁羽非就挂断了电话。
这灵衹斋,邬引玉倒是来过几次,但每每下来,祁羽非都盯她盯得紧,像是怕被撞破什么事。
邬引玉环着池子走了一圈,又提起灯打量起祁羽非的“藏品”,多数是辟邪之物,有的看起来年份还挺久远。
她把木屉挨个拖出来,小心翻看里面的东西,拖到最下边那个时,她心思一动,伸手朝柜子底下探去。
柜底有一些空间,她往里一伸手,猝不及防地碰到了一样东西,
是只木盒。
邬引玉把那木盒拿了出来,却见盒上有锁,还是那种老式的铜锁。她左右翻看,本想把簪子拔下,手一抬,想起自己出来时压根没盘头发。
所幸灵衹斋的架子上有银针,她取来一根,轻易便打开了铜锁。
木盒里放置着一些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片段,还有一张老照片。照片像是民国前后拍的,图像很模糊,也没有色彩,有两男三女站在正中。
邬引玉翻到照片背后,看见了两个字——“五门”。
报纸上登载着当年的疫病,疫病发生在草莽山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当时全村都发了病,没过多久,那地方就成了个鬼村。
另一角报纸上,登着的是有神秘女子出资在草莽山中建造祭坛的传闻。
还有一则新闻关乎一名女子的失踪,据说此女进了草莽山后便没再出来,她的名字叫……
邬嫌。
邬引玉很快回忆起,此前下地时从判官那听说的事,说是牙樯滩会有大灾,死伤无数。
那牙樯滩,离草莽山不到十分钟车程。
梦里那个修恶道的女子,是邬嫌吗,她埋下的恶根,定就是牙樯滩的大灾吧。
邬引玉沉下一口气,从柜架上取了一把木刀,又拿来一些空白符纸,用木刀划破手指后,就着血画起符来。
画符其实是封家擅长的,邬家极少接触这些,但邬引玉天赋惊人,只是看旁人画过一次,便好似什么都懂了。
这事她自然没让邬其遇和宋有稚知道,自幼邬其遇便在她身上悄悄试过一些辟邪之术,邬其遇自然不想被她发现,便极少让她跟着邬挽迎一块学这些。
可惜,邬挽迎还没学会,她已经悟得差不多了。
画好的符需贴在镜上,到时她的魂会映在镜中,她是妖是鬼,便会一目了然。
邬引玉捻了发疼的手指,踢开鞋,把水放干后重新蓄了一池,这才提着裙摆迈入池中。
池中水透骨凉,冻得她一个瑟缩,更是头晕眼花。
走进里面,邬引玉牵起从八面镜子下延伸而来的红棉线,缠到了自己的腰上。
她朝镜子投去一眼,镜中人惨白着脸,胜似鬼祟。
浑浑沌沌中,眼前的方镜好像成了千层高塔,拴在腰上的不是红绳,而是膀粗的魂锁。
歘啦一声,顶上好似雷霆翻涌,快要劈头而下,诘问声再度响至耳边。
邬引玉的头忽然沉得不行,目光也随即下垂,隐隐约约看到了一角宽大的裙摆,还有满地碎玉。
那人说:“届时仙辰匣必会除去你之姓名,从此,天灵地衹不再听你差遣,山川神怪俱不为你使役,你不可再踏进白玉京一步。”
“于你呢?”邬引玉只觉得自己好没皮没脸。
对方似是不满她的懒散姿态,唤道:“明珰。”
邬引玉恍然大悟,明珰应该是梦里她的名字。
她漫不经心道:“于你呢,于你的心呢,也不容我再近一步了么。”
“你在被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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