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顿,又说:“封鹏起病得也够巧的,恰好我刚才看见路边有鬼影,那鬼有主。”
“你刚刚怎么不说。”莲升打了转盘,按着导航指示往边上一拐。
“我寻思,那只鬼如果是想追踪我们的行迹,必还会出现,也就不说了。”引玉微微摇头,“不过,封鹏起才道过歉,也不像是会养鬼的,他那病未必是养鬼遭噬。”
过了那段泥泞地,莲升踩下油门,淡淡说:“吃魂削皮的,总不会是封鹏起。”
“也是。”引玉赞同。
“怎么听起来,还怪讲究的,跟吃果要削皮一样。”耳报神坐在后边,嫌空调太凉,还懂得自己伸出枝调温了。
调到适宜温度,它才收好枝叶说:“牠既要吃鬼魂,又要活人死人的肢体,不会是想造个新的人吧。这想法倒是大胆,不知道是不是效仿女娲,但女娲是直接捏,就光牠在那东拼西凑。”
“不是。”引玉闭目养神,“牠吃鬼魂是想补全自己,但残肢用来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耳报神眼珠子往下耷拉,好像没精打采。离开观喜镇,它不见得轻松,心中反而积郁更重,或许是因为,它是为数不多知道灵命恶念的人。
见识过慧水赤山里各地的惨状,它也更明白,世间万物对灵命来说,或许连蝼蚁也不如。
灵命肆意索取,就算是旁人的命,又或是一方天地的兴衰,牠也能拿得理所当然,就当是自己命里的一部分。
慧水赤山已是那样,而这小荒渚于慧水赤山而言,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粟,想来只会落得个更惨的下场。
引玉等不到应声,便歪身往后看,见木人双眼紧闭,好像萎靡不振。
她吹出一口墨气,往木人脸上招呼,问:“又不说话了,装深沉呢?”
“你们能不能想个法子,瓮中捉鳖?”耳报神倏然睁眼。
“难。”莲升目视前方,“要瓮中捉鳖,既要有瓮,又要有饵。如今,我和引玉是饵,但牠来去无踪,除非有瓮能将整座小荒渚覆盖。”
耳报神只能找找别的点子,眼珠子狂转,少倾小声说:“那灵命光吃不消化,你说,牠能不能反被吃下去的人制住呢。毕竟就算是夺舍,也不是次次都能成。古书上鬼祟夺舍活人,却成大补养料的事,可多着呢!”
引玉倒是没想过,只因为她知道,以灵命的能耐,大抵没谁能将牠反制。
且不说,这个险也不是谁都敢涉的。
“不能,灵命既然是万灵,万事万物就都能与之相融。”莲升冷声,“在坟山上时,那些鬼魂未被消化,是牠大意,这法子万不能冒险尝试,少想些有的没的。”
“我也不指望你们俩能夸我一句,可你怎么还凶起人来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耳报神委委屈屈,话音越说越小,哼哼唧唧,“如今我正脆弱着呢,心就好像那琉璃瓦,一磕就会碎,你们真是一点也不会心疼人。”
引玉看着木人问:“真难过了?”
木人不吭声。
引玉心知,这耳报神平日故作老谋深算,总是这嫌那嫌,其实是刀子嘴,心里软着呢,它和云孃的关系就算再浅淡,也做不到真的行若无事。
她勾手说:“要我哄哄你么,只能哄上两句,可别让莲升呷醋了。”
莲升睨她。
“罢了罢了,我才不想从你们身上捞到一点好,你们不苛待我,我可就算是挣足了。”耳报神阴阳怪气。
引玉直接招手,但见后座安全带一松,木人便腾身而起,轻飘飘落在她的手上。
耳报神两眼发懵,讷讷说:“怎么,是想苛待我了?那你打吧,反正我压根不吃痛,打了我,痛的可只有你的手。”
引玉揽着木人,轻飘飘往它脑袋上一拍,说:“你可闭嘴吧,别吵着我耳朵,省得我开窗把你丢出去,你还得追着车一路骂我不敬老人。”
如今她学耳报神的调调,可是学了八成像。
拍得轻柔,耳报神本是没有那痛痒之感的,此刻却好像长了活生生的心,意外地感受到一丝酸楚。
它哼上一声,不说话了,两眼一闭假装睡死。
到吕冬青等人所在的医院,不出所料,医院门外停满了车,不过消息多半没传出去,否则门外必定站满人。
等莲升停好车,引玉才给吕冬青打去电话,说:“我们到了,你们在哪。”
吕冬青报了个房号,说是直接上去就成,这边他们已经打过招呼了。
医院静凄凄,路过的医生护士俱是惶惶之色,谁也不敢多说,生怕自己跟着遭殃。
原本活蹦乱跳的人,一夜间竟动弹不得,数量且还不少,再加当夜还有人缺皮缺肉,监控里连个动手的人影都看不见。
这不明摆着是闹鬼了?
进了电梯,引玉才发现这地方干净得太过分了,以往的医院,电梯里同行的鬼不说三五,也该有个一二,如今一路到楼上,竟连一个鬼影也没见着。
“被灵命吃了?”引玉目不斜视,看一眼手机确认吕冬青所在的病房。
“被驱了也不一定,毕竟吕冬青他们在。”莲升说。
引玉看着门牌找了过去,打开门便看见一屋子的人。
邬吕封柳四门的人都在,柳家来的又是那位姓柯的旧属。众人齐齐回头,看见进来的是引玉,纷纷松下一口气。
封鹏起烧得厉害,如今面色还是红的,躺在床上露出喜意,说:“二位来了。”看他神色松弛自然,不像是做了亏心事的。
引玉踏进屋,大致扫了一眼,竟发现吕倍诚也在,这吕倍诚便是当时为了诵图谶而双目流血的。
此人不但诵过图谶,还扶过乩,竟都活下来了,一双眼似乎没有大碍,看样子还挺灵活。
吕冬青杵着拐杖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引玉和莲升面前,颤着手捋起一截袖子。
袖子底下是血红一片,分明是少了一块皮!
“第一通电话时怎么不说?”引玉托住吕冬青的手臂细看,才知这灵命取皮竟取到了这。这伤边缘完整,像是快刀取走的。
她忙不迭看向他人,皱眉问:“其他人呢。”
邬其醒捋起袖口走近,手臂是包扎过的,他直接撕开胶带,将那纱布一揭,还真的也被取走了皮,但和吕冬青并非同一处。
他轻嘶了一声,又包回去,说:“昨天晚上半梦半醒,手上忽然一痛,开灯才知道少了皮。”
吕冬青颔首,说:“原来我们以为是小鬼做的,因为门锁着,门外窗外又没有动静,于是我们就想驱鬼,才发现此地的鬼竟都不见了。不过,是在打完第一通电话之后,我们才去调了监控,后来发现,受伤的并不只有我们。”
他疲乏叹气,继续说:“不少人丢了魂,一些又睡得沉,所以一整夜没人说起这事,还是后来医生护士查房,才知道有些个醒不来了,些个无端端受了伤。”
病床上,封鹏起猜到这事也许和邬嫌背后的人有关,忧心忡忡地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还得两位亲自来看。”
引玉还在盯吕冬青手上的那一处伤,伤口干净,连灵命的气息也没沾上。她收回手,说:“魂魄离体会有痕迹,知道病人们都是什么时候出的事么。”
吕冬青坐下,竟也不包扎,就任伤口大喇喇敞着,说:“早些的是凌晨三点多近四点,晚一些的五点多近天亮,我和邬其醒被取皮,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
“那判官又是什么时候发现,附近的人寿命有变?”莲升看向众人身侧,又问:“给你们的纸莲,怎么不随身带着。”
吕冬青讪讪说:“纸莲只有一朵,放在家中镇宅了,毕竟只有我们几个过来,其他人都还留在叡城。”
“是我失策。”莲升手往身后别去,凭空变出纸钱数张,唰唰便折出一朵,平静地说:“本来以为你们不会出叡城的。”
“对不住,这是我的主意。”封鹏起垂头,愧欠道:“我想为二位做些事,便和吕老商议了一下,未敢知会一声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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