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引玉刚想回答,边上的鱼泽芝就先开了口。
鱼泽芝神态自若地说:“前些时候就想上山看看,但忽然下了暴雨,好不容易等到雨停。”
那人全然不信,眉头还皱着,说:“上山做什么,看你们这打扮也不像是徒步客。”
“拍照啊,顺便做点直播。”邬引玉接上话,手指往鱼泽芝肩头一撘,又说:“听人说,这边挺有意思的,我们早就做了计划,却因为暴雨耽搁了,如今趁雨停,想去踩踩点。”
邬引玉面容精致不说,还穿着身不便上山的水墨旗袍,确实像她说的那样。
鱼泽芝不咸不淡地睨过去一眼,没吭声。
那人倒是信了,却不耐烦地摆摆手:“别往里走了,那地方晦气,不想折寿就赶紧回头。”
邬引玉料到能套出话,笑得眼波柔柔盈盈,佯装惊讶,忙问:“什么意思,看你们刚才在跳傩戏,这地方是闹鬼么。”
过来说话的男人当真没什么耐心,也可能本就心烦,粗声粗气道:“你们一路过来没看到村子里的状况么,眼睛白长了?”
“这不是没看明白,才来问您么。”邬引玉不生气,反而还笑得眼弯弯。
远处有女人喊了一声:“崇子,好好说话!”
振和崇就算放慢声音,语气里却仍是不耐烦,说:“是,闹鬼,牙樯滩那边如今是什么样子,你们该知道吧。”
“知道是知道,可这里怎么会闹鬼?”邬引玉追问。
振和崇那面相本就凶,一急起来就好像要打人一样。
方才在远处喊了他的女人连忙走了过来,和气地说:“妹,要想知道啊,就先跟咱们下山吧。”
邬引玉朝鱼泽芝投去一眼,点头说:“那劳烦您了。”
“客气了。”女人摆手,回头喊道:“赶紧收拾,趁着天还没黑,快点下山。”
天一黑,鬼祟就会一个劲涌出来,这地方要是真闹鬼,还确实得快些避开。
远处那些人窸窸窣窣脱下戏袍,匆忙往箱子里塞东西,一刻也没敢慢。
看起来,这女人应当是领头的,至少地位不低。
下山时那群人走在前边,邬引玉和鱼泽芝跟在后,两人走得不快,却也没有落后太多。
邬引玉压着声说:“怎么样鱼老板,我这招还不错吧。”
“挺会诈。”鱼泽芝淡声评价。
这听起来不像好评,但邬引玉只是哧了一声,没纠正对方的措辞。
绕着山脚走了一阵,才知这地方原来是有宾馆的。
小宾馆,看似是自建房改成的,连招牌都显得格外简陋。
只是,邬引玉看见宾馆门前竟放了一只褐色的水盂,那水盂还是被砌在那儿的,搬都搬不动。
女人回头看见邬引玉在看那只水盂,解释说:“那算古董的,得有百来年历史了,以前用来验冥币的。”
邬引玉倒是听说过这么一回事,但不知慧水赤山有没有这样的习惯,索性对鱼泽芝说:“以前战乱,又或是有大灾大难,会死许多人,阴气一盛么,就能遮天蔽日,鬼也就不怕太阳了。”
“鬼便能在日中出行?”鱼泽芝淡声。
邬引玉往盂口上碰了碰,说:“没错,他们看似和活人没有两样,甚至还会拿冥币付钱,所以有的店家会在门前置一水盂,浮起且易碎易化的就是冥币所变。”
女人在边上听得清清楚楚,惊讶道:“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
邬引玉哪能露馅,不紧不慢地掰扯道:“我来之前查过资料的。”
女人微微点头,眉目间愁云不散,说:“我们祖上就是住在山上面的,现在之所以没人住了,是因为草莽山总有疫鬼出来找替。你们可能不会信,但事实上,村子就是因为这样病空的。”
邬引玉哪会不信,她想听的就是这个。
女人面色恹恹,抬手说:“进去坐坐吧。”
进了门,便见前台笑盈盈地说:“紫姐,你们回来啦,没出状况吧。”
随后她才看到跟在后边的两张陌生面孔,登时收了笑,讷讷问:“还有客人啊?”
“给客人倒杯水。”振和紫坐了下去,精疲力尽道:“其实我还是头一次在祠堂前跳傩舞,我爸妈那一辈往上数,得有好几代没在那跳过了。幸好我们一直在学,没敢荒废,这可不,派上用场了。”
邬引玉状似开玩笑,说:“那么久了啊,难道上一次跳是高祖辈?”
振和紫沉默地望了过去。
“我猜的。”邬引玉说。
振和紫摇头说:“记不清了,老实说,疫鬼找替的事,我也是听老一辈说的。后来山里的疫鬼被镇住了,直到我们这辈,才重新到祠堂跳起傩舞。”
“难道又有疫鬼出来找替了?”鱼泽芝总是能一言中的。
振和紫瞳仁微颤,她明白这事要是同别人说,别人定会觉得她疯了,此时好不容易碰上两个信的,不由得敞开心胸道:“数月前,有人进了草莽山,出来便染了治不好的病,不久就病死了。”
她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眸光沉沉地说:“后来这附近陆陆续续有人生病,全都检不出病因,我们怀疑是不是山上的疫鬼又跑了出来。再后来么,我们请了师傅来看,那师傅才看一眼便扭头要走,说这地方阴气极重,指日必会发生大灾。”
那师傅倒是没说错,阳气一弱,什么天灾人祸都会纷纷赶至。
邬引玉幽声说:“不光疫鬼往外跑,怕是草莽山的阴气也在往外溢吧,这山果然有点东西。”
她目光一偏,看向鱼泽芝说:“鱼老板怎么看?”
作者有话说:
=3=
第45章
“这么说, 病是从草莽山传出来的?”鱼泽芝坐下,捻起腕上的菩提木珠,那修士般的姿态让振和紫想到一个人。
振和紫瞳仁微颤,只当是巧合。
鱼泽芝朝振和紫看去, 说:“也许因为多年前的禁制衰弱, 所以才引发了如今种种怪事。”
振和紫正是这么想的, 提心吊胆地说:“现在我们这还有个病着的客人,他和你们一样, 是来拍照的,进山后他和我们断了联系, 再见到他时, 他便已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那人现在还……”邬引玉坐到一边, 心知这话可能不中听,却还是说出了口, “活着?”
“活着。”振和紫眉头紧锁, 叹气连连,“但状态极差。”
“能让我们见见他么。”鱼泽芝已站起身。
前台的姑娘恰好端来纸杯, 见鱼泽芝起身,也不知这水还该不该递。
鱼泽芝径自接了过去,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
见状,姑娘才把另一杯给了邬引玉,挤出笑坐了回去。
振和紫迟疑着,料想这两人也许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大概还觉得她是在编故事吓唬人,干脆鼓起劲说:“我得先问问那位先生的意思。”
“劳烦。”邬引玉塌着腰朝鱼泽芝倾过去, 仰头建议:“不如我们在这住一晚, 恰好天也要黑了。”
“可以。”鱼泽芝低头看她, 没有异议。
振和紫见她俩没了再上山的意思,终于露出笑,转头说:“给两位客人开个房间,如今洪涝刚过,不知道明儿还会不会下雨,给客人算个八折吧。”
“老板娘好心。”邬引玉笑说。
前台那姑娘握住鼠标点了几下,一边问:“客人带身份证了么,来登记一下信息。”
自然是带着的,出远门必定要证件齐全。
待她们开好房,振和紫也上楼问好了那位病着的客人,下来说:“那位先生同意了,现在就能见。”
邬引玉拿了房卡,慢悠悠登上楼梯,踩着的小高跟看似不堪远行,好像是来度假的。
她把房卡往包里一塞,说:“那就趁早见见吧。”
那位先生住在靠尽头的房间里,他似乎无力起身相迎,所以门还是振和紫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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